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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天下归仁》后，王蒙再讲传统文化

七年心血之作，洞明老庄的独到精神

内容简介

继《天下归仁》后，王蒙再讲传统文化

七年心血之作，洞明老庄的独到精神

本书是著名作家、学者王蒙先生全新力作，对道家经典《老子》、《庄子》进行了精彩绝伦、睿智深刻的“王解”与“评点”。“王解”是作者的解释转述，含有作者的读书心得。而评点的追求是《老》、《庄》的精华元素与启迪内涵的扩大化，目的是将道家经典作为一部活的、有针对性、有现实感、贴近人生与社会的书阅读理解发挥，力求做到进行充满老王特点的与传统文化的深切互动。

本书还将《老》、《庄》全文打破原有段落，重新编辑组合排列，力图按其义理内容重新划分结构，并分别予以综合评述

作者简介

王蒙，作家，共和国前文化部长，1934年生于北京。1953年开始创作长篇小说《青春万岁》，至今已出版包括八部长篇小说在内的小说、诗歌、散文、文学理论、评论、译著、古典文学译读在内的各种文体的著作1700余万字。近年来，连续出版了解读《红楼梦》、《老子》、《庄子》的作品多部，社会反响热烈。

目录

老子篇

第一 你为什么需要一个大道

第二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第三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无为是关键

第四 谁能做到宠辱无惊

第五 力挽狂澜，治大国若烹小鲜

第六 老子的养生之道

第七 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第八 人生路上的得与失

第九 我独昏昏，得道者的风度

第十 大仁若伪，大智若妖

第十一 知白守黑

第十二 小国寡民的乌托邦

第十三 老子智慧的快乐与烦恼

庄子篇

第一 突破自我，神旺九万里

第二 无用之用，大于有用之用

第三 自由、自主、自如，无待始能无忧

第四 不要追求虚名

第五 就是需要精神胜利

第六 人生的程序困惑与程序花招

第七 天下第一梦的启示

第八 上善若水，顺水而行

第九 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第十 螳臂当车，是悲怆还是滑稽

第十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十二 盗亦有道，道亦有盗

第十三 混沌与神全

精彩书摘

第十 大仁若伪，大智若妖

　　为什么老子喜欢反着说话

　　我们看《老子》的时候，会发现他特别喜欢用相反的概念来说明要达到的目的：大成若缺、大直若曲、大盈若冲、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他还说过“曲则全”，弯曲了就能够成全。“枉则直”，弄得弯了，它反倒是一条直路。“洼则盈”比较低洼的地方反倒容易满。“敝则新”，旧的东西实际上最新。“少则得”，你占有的越少得到的就会越多。“多则惑”，多了反倒麻烦了等等。通篇里好多这一类的说法。这些说法的目的很少专门讲是做人处世，也没有这个词，这是我说的，他更多的是说治国，他说到过用兵、说到过善为、说过到取天下，他有过这些词。但是他既然讲到了这些普遍性的规律，对于我们今天做人处事能不能有一些启发、有一些帮助？

　　大成就必然带着遗憾

　　先说“大成若缺”，就是大的完美总是有缺陷的。我特别有这个体会，确实如此，历史上越是大人物，不管是秦始皇也好，凯撒大帝也好，拿破仑也好，一直到一些革命家、革命的领袖、一些大国的领导人也好，往往正因为干的事情太大了，他在完成一个东西的时候会有可能伤害另一部分人，他在某些方面的时候会忽略了另一些方面，他在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会付出代价，乃至犯下严重的错误。因此对他们的批评就会非常的多。

　　一个事业也是这样，例如绣花，苏绣杭绣湘绣，完全可以做到完美无缺。一座别墅也可以建筑得无懈可击。而一个大水利工程、军事工程，肯定会争执不休。就一个国家大剧院，一个鸟巢奥运体育场，也是一定会若缺、有缺、多缺，现在与今后都肯定会争议不休。

　　在文学当中也是这样，越是大家越是争议多，比如说爱尔兰的詹姆斯·乔伊斯写的《尤利西斯》，他写的这个书被认为有伤风化，两次被传到法庭去受审，他死后书被越捧越高，但是即使到今天为止，仍然有人说《尤利西斯》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作品，说他实际是一个骗子。我到过都柏林，都柏林有一个纪念馆，那里卖文化衫，他说——这是詹姆斯 ·乔伊斯 的原话——他说对待这个世界我有三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沉默silence，第二个办法是逃避exile，第三个是耍点花招诡计：cunning。看明白了后我一愣，我以为他学过《老子》呢，因为沉默符合老子的不争不言的教导，“大音希声”，把他的声音控制住，没有什么声音。逃避exile，是自我放逐，正符合老子说的“不敢进寸”但是“敢退尺”，我勇于“不敢”。什么叫勇敢呢？就是我勇于去“不敢”，我不跟你较劲。

　　也可以从反面来想，比如像日本的俳句是5、5、7，它总共17个字，就这17个字，怎么要求它都可以符合要求，作到这样的能算是小成，小成则可做得完美无缺，不是若缺，而是无缺。相反的《红楼梦》就作不到如此之精致完美，不是若缺 而是干脆缺了后四十回。

　　为什么大直若屈大盈若冲

　　“大直若屈”或者“大直若曲”，这个“直”，我想在古代的文字里和道德的“德”字是相通的，所以也可以把它解释成是一条很直的路，也可以把它解释成坚持原则、坚持道德的原则。但是要真正坚持道德的原则，你就必须照顾到各个方面，不是只照顾到一面，你必然不可能让每一方面都特别的满意，所你又照顾这边，又要照顾那边，又要使它平衡，这样的话可不是看着反倒觉得你弯弯曲曲的。你怎么不能说一个很很简单、很痛快的话：好，就好死了，坏，坏给宰了！他不会这么说话，所以他说“大直若曲”，不可能都是正面，就像打仗一样，不可能都是强攻。

　　“大盈若冲”这个说法比较好玩，“冲”就是空虚，就是你越有东西，学问也好、财富也好、成就也好，你越有东西，你就越谦虚，就越显得空虚，好像你并不知道多少东西一样。这个话不是绝对的，但是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我们随便举几个例子，比如说西方发达国家，从头到脚都穿名牌，开的车也是最新名牌的，那都不是真正的有钱人，那是salesman推销员。推销员必须从头到脚穿最好的，而真正的大企业家，很可能就是穿纯棉的，穿很普通的服装。香港也这样，我认识一个香港企业家，他说他的一生每天中午就是一边办着公、开着会、办着事，一边吃着一个三明治，从来没有改变过。最近还报道香港那个女百万富翁龚如心的官司，龚如心她经常是坐公交车，自己连小车都不坐。我想她并不是吝啬，也不是故意的做秀，因为对于她来说财富已经成为她事业的一个象征，她个人的消费已经根本提不到议事日程上，她脑子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使过劲，没有往这一方面琢磨过，相反的她所追求的财富是她一生的一个事业。一个社会活动。

　　巧要靠拙功夫积累

　　“大巧若拙”，这个话有一点不太好找例子，因为好多情况下“大巧若巧”，比如说变魔术的台湾明星刘谦，他怎么回会“若拙”啊，他就是大巧若巧。比如说一个功夫演员做的那些高难度动作，他也就是大巧若巧。但是要分析一下，也可以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就是达到“巧”的这个过程，有时候是非常拙的，比如说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飞机，这可以说是非常巧了，带上几百人能够飞那么高、飞那么快，而且尽量给你提供舒适，还要保证安全，有时候我觉得都不可思议，一个飞机从这儿起飞，十几个小时以后到了地球的那一面了、到了纽约了，你都不能相信是不是真的纽约。我头两次去美国的时候都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我说怎么把我封到一个小屋里头，封了十几个小时下来一看：纽约，这不是骗人嘛！我不敢相信这个事。你说它非常的“巧”，可是恰恰是由于有这样一种很先进的工具，带来了多少麻烦、带来了多少手续、带来了多少罗嗦，不论是制造飞机、驾驶飞机、乘坐同飞机，都要有一套相当费劲的过程。当然也带来了一定的风险。

　　最近因为讲《老子》到咱们BTV来录像，我有了这个体会，电视技术这也是“大巧”，这都是古人所不能想象的，千里眼、顺风耳。我小时候看电影就觉得够神的了，弄出来一个画面会说话会走动，电视当然更不用说了——电视是建筑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有些甚至于是别人看来很罗嗦的工作上面的。为了录一段有价值的节目，需要做多少看来拙笨至极的准备与后续工作。走路是最简单的事，人的衣食住行，“行”最简单，只要你两条腿完整，可是走路又是最慢的，从简便上说，走路最轻巧，从速度效率上说，现代化交通工具才是可取的。所以这个“巧”和“拙”之间是有一些微妙的关系。

　　老子喜欢把什么事都往反方面说，他说“大巧若拙”，然后说“大辩若讷”，也有这个问题：会辩论的人都是结结巴巴的，凡是结巴嗑子都会辩论、都善于言词？这个也说不通，相反的有许许多多外交家、政治家在讨论政治问题时，讲话巧妙同时又很有说服力，有这样的例子。但是有一种情况是：善于言词的人并不急于、起码是不事事表现自己。这种言论上的能力、说服别人的能力，他不急于表现，对自己不舒服的东西就愿意听别人说，一个聪明的人他不但能够做到表达，而且能做到倾听。倾听的时候不是说很冲动的马上就要发表演说，我想他不是这样的。所以要是从这些方面理解呢，他倒是也有一些道理，他承认自己有所不知，他承认即使是擅长的东西，有有把握的时候，有没有把握的时候。没有把握的时候，他就要回答说：这个事情也可能这样，但是也可能有一种不确定性。别人听着就觉得他这人没有什么本事啊，他不能够预言这个事怎么发展——我想有可能有这方面的一些理解一些想法。同时那些一言九鼎的人，他们对自己的话是负有重大责任的，他们要求自己的话说得准确准确再准确，他们说起话来，当然不如“名嘴”们巧。

　　曲则全 枉则直

　　再比如说“屈”或者“曲”，就是弯曲的“曲”——“曲则全”，你能够懂得弯曲，你就能够顾全大局，这样的例子也太多了。我们所说的“全”就是能够顾全大局，为了顾全大局你个人受一点委屈，你少说一点话，你做一些让步，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了。这些故事就发生在每天，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我用不着举例子。

　　“枉则直”，好像是屈枉了，但是正是因为你能够理解，能够接受这种有些时候会过度、会过分，有些时候会有曲折的过程，反倒这条路是最直的。这个很简单，开车也一样，你要求往哪里去都走直路，这是不可能的，从BTV——通惠河北路上天安门，您要求直线走，这当然不可能，该拐弯的地方都要拐弯，这个也容易理解。

　　“洼则盈”，这是老子始终的主张，你把自己放在一个相对低下的位置，就好像一个大坑似的，这样的话各种东西能往你这儿流，如果你是一个鼓包，那你这儿一切的东西就只能往人家别处那里流。

　　 “敝则新”，这个稍微费一点解，为什么越是老的东西、越是旧的东西，它有可能反倒是新的呢？他说的也是很有趣的东西，电脑的例子也是这样。

　　我想这个也不是绝对的，你不能说越老的东西，比如电脑软件，现在叫XP，说这个XP不行了，说我必须还得用286、用386那样的电脑才行，我想他不是这个意思，这只能在一定的条件下：第一， 时尚未必是靠得住的。第二，有一些原理，比如说像“道”、像老子所主张的许多东西——要谦虚、必要的时候要退让，这些道理永远是新的，虽然它是很老的道理。老子离现在已经两千几百年了，他不是新出现的一个思想家，也不是80后90后，他是公元前、还不知道前多少年的人，但是他有他的智慧，他仍然时刻给人新的启发、新的滋养。但是“敝则新”就不能够绝对的说了。“少则得”，这话说得挺好，遇到什么事，你不能把那个最多的揽在你自己的怀里，少一点说不定你还能够有获取更多成就的空间，如果你一上来把金牌铜牌银牌全归你了，世界纪录、奥运纪录、亚洲纪录、中国纪录全归你了，你底下怎么办呢？他说“少则得，多则惑”，太多了你反倒迷惑了，挑花眼了，这些都比较容易理解。

　　悖论的分析

　　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老子的这些说法。我们可以很简单地说这是老子的辩证法，这对不对呢？这当然是对的，老子在中国古代是非常讲辩证法的，但是他这个辩证法是怎么来的，他是怎么回事？也许探讨一下这个对我们不无启发，还是挺有趣的一个问题。我觉得老子特别喜欢做这种悖论，就是本来说了A，他偏偏说A不是A，A是B。他本来说了B，他说B不是B，B其实是A。他最喜欢做这种互相对立的悖论，从老子的整个书里，我们都会想到这个悖论在世界上是无处不在的。

　　为什么我们的生活里，在老子的论述中，到处是大A若非A，或者非A则A这样的互相矛盾的命题——悖论呢？我把它简单分了一下：

　　一种我说它是结构性悖论，就是世界上任何一种事物，任何一种特性种表述，都是既包含着正面的因素，也包含着反面的因素。我们盖大楼，大楼越高，它往下压的就越大，它的风险也越大，对地基要求的也越深，所以一边是越来越高，一边是越来越深，这已经是一个悖论，这是结构上的悖论。我们用电，电里有天线有地线有火线，如果是静电的话还有阴电阳电，有正极和负极，这也是结构性的悖论。我们病了吃药，药能治病，然而，同时是药三分毒，药理中有负作用的部分。迅捷的交通工具，带来了速度、效率，但是也带来了危险，越是迅捷，出点事故就更加不得了。

　　还有一种我称之为发展性的悖论，就是每一件东西，它都有可能向着它的反面发展，毛泽东最喜欢讲这个，他说：世界上一切事物无不在一定的条件下转向自己的反面。这样的故事也太多了，比如说一个很强的国家，在历史上耀武扬威几十年上百年，最后衰弱了，变成不怎么样甚至于灭亡了，这样的故事是有的。人也是这样，从出生成长有所成就到衰老，最后当然还会死亡，所以这是一种发展性的悖论。一个体育冠军，总会有从非冠军到冠军的发展过程，当上了冠军，无例外又有一个丢失冠军地位的过程。老子讲的“’物壮则老”，说明了壮与老也构成了发展性悖论。

　　还有一些我们值得研究的，我称之为价值性的悖论，就是你从这个观点上看，是有价值的，是非常正面的价值，从另一个观点上来看，你可能觉得它这个价值又是可疑的。比如说周朝的初年，武王伐纣成功以后，当时商朝有两个臣子伯夷、叔齐，这两人耻食周粟，就是不能领周朝的俸禄，我是商朝的臣子，好女不嫁二夫，良臣不事二主，我伺候的我服务的是商朝，甚至于是商纣王，所以他们就上了首阳山，最后饿死在山上了。他们“采薇”而食，有人告诉我说，经过考证“薇”就是云南菜里经常有的蕨菜，说伯夷、书齐就是吃的这个。对伯夷、叔齐，从价值上就有一个悖论，他们能够这么忠于自己的原则，活活饿死了都绝对不改变自己的原则，这让人肃然起敬，说他们有气节。可是另外一方面，从新兴的周朝来说，商纣王无道，他是一个暴君，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他有炮烙之刑，他挖了他叔叔比干的心，这样的人你还对他忠实干吗？再有，我们中国传统的道德里，一个是讲忠一个是讲孝，还要讲义——忠孝节义。忠孝节义在一定的条件下会相互打架，比如说朋友之间、同事之间，应该有义，但是有时候你要是对皇帝忠、对你的老板忠的话，那么你的同事你的朋友做的不利于老板的事情，或者是不利于皇帝的事情，你应该报告给皇帝、报告给你的老板，你要报告了，你不义，你不报告，你不忠。还有孝、孝顺，过去就连唱戏的都说“忠孝不能两全”，你忠实地为皇上当差去了，你就无法承欢尽孝于双亲面前。这就是某些时候的价值上的悖论。这种价值上的悖论，让你感觉到“这样好还是那样好”这种选择上的大问题。

　　一生真伪有谁知

　　再一种我称之为社会的悖论，就是对于做人处事上面的一种选择，你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被社会所承认呢？你觉得你非常的忠，但是有关的人士承认不承认你忠呢？这就很难说。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比如说不管是孔子还是先秦诸子，都特别佩服周公，孔子甚至于做梦都梦见周公了，可见他对周公的崇拜，但是周公有这么一个经历：他是周文王的小儿子，他哥哥是周武王，他对辅佐他的哥哥来取得天下、来治理周朝这个国家不遗余力，他的哥哥曾经得过病，在得病的时候——当然这是有一些迷信——他写了正式的文书向老天乞求说，把我的寿命减掉给我的哥哥，让他多活几年。古人认为寿命是有定数，写在生死簿上，他说我把我的阳寿一半给我哥哥算了，我明天死我也认了，他写了这个而且封到一个金属的容器里边，以示郑重。后来他哥哥死了，他把他哥哥的小儿子、幼子，大概非常小，应该继承王位的——他把这个小儿子抱在腿上来执政，做事一丝不苟，得罪了不少权贵。结果出现了许多的流言，特别是有两个坏小子，一个叫管叔、一个叫蔡叔——这个“叔”我想它可能不是名字，也是对男子的一个说法——一个姓管的一个姓蔡的，就造出谣言说周公一直抱着这个小孩执政，说他最后要把他侄子废了，他要当国王。他侄子也就不喜欢他了，他自己也很胆小很害怕，听到这些流言就辞职了。辞职以后朝廷对他的舆论很不利，说哪有把侄子抱到腿上在这儿指挥一切，说你肯定有野心。结果赶上雷雨把那个金属的匣子给打破了，然后看到当年周武王生病的时候，他怎么样向上天乞求把自己的阳寿都给自己的哥哥，大家才知道他是真正的忠臣。

　　后来白居易有一首诗说“赠君一法决狐疑”，我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助你来判断不能判断的东西，后边接着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玉是真正的玉还是石头，放在火里烧，当然这个方法现在好像不太使用，你得连烧三天三夜，如果它没坏，说明它是真正的玉。要是考察一个人材需要七年，这个说得也玄点，你要是想任用一个人先考察七年，也什么事都耽误了。他底下又说“周公恐惧流言日”，就连周公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大忠若奸，反倒像奸臣一样。“王莽谦恭未篡时”，跟周公相反的例子就是西汉末年的王莽，当年他非常谦恭下士，但是最后他篡夺汉朝的王位自立为新朝，又被刘秀给灭了。“倘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w你要死得早些呢，你是真是假也就无人知道了。我说它是社会性的悖论就在这儿，有时候一个特别好的人，社会上不认可，就像周公似的，周公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是朝廷里不认可，朝廷里反倒认可管叔、蔡叔所散布的那些谣言、流言蜚语。王莾本来是一个大坏人，但是由于他谦恭下士，所以就说这个人好得不得了。还有伪君子、还有被屈枉的人，这种事情就更复杂了。

　　还有比说周公、说王莽更接近一点的例子，就是明末的袁崇焕，有许多学者研究这个问题，在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里，他描绘了这个事件，在金庸的小说里，他也运用了这个素材。袁崇焕当时替明朝抗清，他屡有战功，但是最后据说被陷害，宣布说他是明奸，这个情况现在听起来是非常刺激的，说本来已经确定了他要“夷三族”，倒不是“九族”，就是他的亲戚朋友什么的全都要杀，最后又决定“凌迟”，就是千刀万剐，拿小刀一点一点地割——这当然是在中国的那个时候，现在判处死刑绝对不允许用这种方法，非常不人道的。但是当宣传他是汉奸以后，群众老百姓恨得不得了，说是他把清朝军队引到北京来的，上去大一堆人咬他。

　　你的判断——像刚才我们说的成和缺、直和曲、盈和冲、巧和拙、辩和讷，这判断的过程不是直线进行的，不是说就像选择题似的ABCD，哪一个对，电脑就能判卷子：你选的对就是对，错了就是错，不是！而常常会有是非莫辨、真假莫名的情况，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实际情况，或者一个人的成就和周围的环境对他的印象、对他的评价，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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