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馆 用色彩记录永恒:保罗·塞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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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 乔恩·基尔 著,任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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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ISBN:9787531693956
版次:1
商品编码:12350513
包装:精装
丛书名: 大师馆
开本:16开
出版时间:2018-04-01
用纸:胶版纸
页数:240
字数:220000

具体描述

产品特色

编辑推荐

  ★ 展现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塞尚的画作并进行品评分析。因而,无论从文学的角度还是绘画艺术的角度,《用色彩记录永恒:保罗·塞尚传》都具有较高的价值;

  ★ 塞尚在西方艺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用色彩记录永恒:保罗·塞尚传》讲述了塞尚的生平,对其作品以及他与其他人物关系进行了详尽阐述。

业界评论:

  ★ 塞尚的伟大,在于他古典的约制,在于他不表现个人。

  ——勃拉克,立体主义大师

  ★ 无可置疑,我们所说的现代艺术运动,开始于一位法国画家(塞尚)想要客观地观察世界的真诚决心。

  ——赫伯特·里德,艺术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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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报:

内容简介

  《用色彩记录永恒:保罗·塞尚传》撰写了塞尚的生平,详细分析了其画作,探索了影响塞尚的各种关系:从他与左拉的友谊和冲突,与莫奈的艺术对话,与毕莎罗的合作,与印象派艺术家的联系。这本书带领读者走进这个特立独行者的世界,探索现代艺术的创始者。

  “色彩丰富到一定程度,形也就成了。”塞尚在讲到他的画时,经常重复这句话。如果说一些印象派画家是将运动着的事物的暂时的瞬间印象固定在油画布上的话,塞尚则是在探索以一种永恒不变的形式去表现自然。

作者简介

  乔恩·基尔,英国肯特大学艺术史讲师,其著作包括《德加:500幅画中的人生与作品》(2012)、《肖像画与梦想:艺术和语言》(2011)和《暗无天日》(1999)。

内页插图

精彩书评

  他的“苹果”人生

  ——读《用色彩记录永恒:保罗·塞尚传》


  有人说,三个苹果改变了世界,与之相关的是夏娃、牛顿、乔布斯。其实,我们忽视了塞尚的“苹果”,塞尚曾放言“我要用一个苹果震惊巴黎”,而事实证明,他真的做到了。

  塞尚是法国著名画家,后期印象派的主将,从19世纪末便被推崇为“新艺术之父”,作为现代艺术的先驱,西方现代画家称他为“现代艺术之父”“现代绘画之父”。现在人的观念是,出名要趁早,在这个意义上说,塞尚是反常规的,因为塞尚世界闻名是在他去世之后,他的的这个苹果在他的有生之年一直处于艰难的成长期,而且在这时期,他被各种嘲讽,甚至包括他的家人。

  塞尚出生在普罗旺斯地区,其父原是帽子店商人,后来成为一间蓬勃发展的银行创办人。塞尚10岁开始就在学校里学画。他在中学时代认识了他后来的挚友左拉。左拉被同学欺侮时,塞尚挺身而出,也从此开启了一段真挚的友谊。后来,因为父亲反对他画画,塞尚开始就读艾克斯大学的法律院,但期间他并未放弃绘画。

  因为父亲对其艺术道路的反对,塞尚决心离开故乡前往巴黎,而他的好友左拉坚定地支持他。终了,塞尚的父亲做出了妥协,支持他的职业选择。巴黎之行是塞尚艺术生涯一个重要的节点,对他的艺术道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塞尚在巴黎认识了印象派画家毕沙罗,他们一起游历天下,创作了许多山水作品,毕沙罗对塞尚的艺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也是经由毕沙罗的介绍,塞尚走上了印象派的艺术道路。

  作为一个有梦想、执着于艺术的人,塞尚却总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顾,他的作品曾经连续13次被巴黎沙龙展拒之门外,这也一度闹得满城风雨。甚至他终于在第1届印象派画展上展出作品时,有人开玩笑地形容他是一位“评审做梦也想不到会让他参展”的画家。

  为了对抗官方沙龙的展览,克劳德·莫奈等人举办了“无名艺术家、油画家、雕塑家、版画家协会”展览,这个展览就是第1次印象派展览。塞尚也在这次展览中展出了自己的作品,在一片讥笑和奚落声中,“印象派”诞生了。在摸索了多年,沙龙多次落选后他依旧未能成名。塞尚与当时那些善于炫耀与交际的画家格格不入,甚至他的口音都被许多人嘲笑。自卑的塞尚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显得呆板而木讷。因为反对儿子绘画,塞尚的父亲甚至断绝他的经济来源,这让塞尚的生活更加艰难,因为担心遭到家人的反对,连娶妻生子这样的事情,他都不敢让自己的父亲知道。即使条件艰苦,但他依旧坚持着没有放下画笔。

  在巴黎的日子,是塞尚极痛苦、极迷茫的时候,他的好友左拉在成名之后进入了上流社会,在经济上确实给予塞尚帮助,但他们的艺术观念却相去甚远,左拉与马奈等人的志同道合,或许早已超过与塞尚这位旧友的情谊。而塞尚却被艺术界排斥、嘲笑,甚至攻击。1886年,这段友谊出现了转折。左拉在出版的小说中以塞尚为原型,描述了一个失败画家的艺术生涯。塞尚极其厌恶成为左拉笔下的那个画家,于是在收到书后,回了一封绝交信给左拉:“亲爱的左拉,非常感谢你寄给我的新小说——你曾经的挚友。”这一句话给这段美好的友情划上了永远的句号。从此以后,两人再也没有相见。同样在1886年,父亲奥古斯都去世,作为独生子的塞尚获得了200万法郎的遗产。但父亲在至后一刻也没有认可塞尚一生追求的事业,他在遗嘱中评价塞尚是“全无一技之长”的人。

  和左拉的友情其实一直隐藏在塞尚心中,1902年,故友左拉逝世,虽然近20年未联系,但塞尚仍悲伤不已。塞尚喜欢画各种各样的苹果,据说当时少年左拉为了感谢塞尚为自己挺身而出,提了一篮水果送给塞尚。如果说苹果是存起回忆和见证友情的盒子,那么在1895年首次塞尚个展上的苹果,就是震撼整个巴黎的炸弹。穷其一生探索艺术之道,在一颗颗苹果之间参悟,终于在晚年塞尚的艺术成熟了。他常常用几何形去表现物体,他追求形式上的美感,受其影响,后来的西方画家也从原本追求描绘现实,转向了利用绘画表达自我。塞尚的作品大都是他自己艺术思想的体现,表现出结实的几何体感,忽略物体的质感及造型的准确性,强调厚重、沉稳的体积感,物体之间的整体关系。有时候甚至为了寻求各种关系的和谐而放弃个体的独立和真实性。

  1906年秋,在艾克斯的田野里作画一整天后,塞尚终于因遭遇暴风雨、感染肺炎病逝,享年67岁。从此,塞尚终于不得不放下了他心爱的画笔,也完成了他的宿愿:“我希望能在作画中死去……”塞尚他一生留下了近千幅油画,许多的水彩和素描,几百幅静物画中,其中一大半是水果,这一大半水果中大多数是苹果——一个苹果、几个苹果、一大堆苹果……每一张都倾注了他的心血,每一张都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孤独的人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张培培

目录

第一章 青春的记忆

第二章 “气质”艺术家

第三章 毕沙罗、风景与印象派

第四章 一个女人的肖像

第五章 孤独的快乐

第六章 普罗旺斯、农民阶级与圣维克多山

尾声

致谢

参考文献

精彩书摘

  路易—奥古斯都是一个卑鄙而暴虐的人—这是历史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根据塞尚的书信和他朋友们的回忆,其父亲经常被描述为一个专制、吝啬的人,控制欲强,喜欢干涉他人。“拿塞尚的父亲来说吧,他是一个可笑的共和党人、资本家,冷酷无情、心思缜密、贪得无厌……他从不给太太送奢侈品,”左拉在《普拉桑的征服》一书的注释里写道。小说中的一个中心人物—弗朗索瓦·莫瑞特主要就是以路易—奥古斯都为原型来塑造的,左拉用他一贯尖酸诙谐的语气总结这个人物:“莫瑞特是个多么可爱的资本家啊,集好奇、贪婪、善于妥协、奴颜婢膝于一身!”很明显塞尚一生都畏惧父亲:“我,竟然拥抱了爸爸。”这是他在1886年父亲去世之前所说的话,也是我们所知的他对其父最亲近的情感流露。

  儿子对父亲的畏惧非常真实,尽管那个时代父亲的形象总是被夸大为冷漠的父权权威。后来,由于塞尚一直依靠父亲给他的补贴生活,这种畏惧进一步加剧,并且延续到他成年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将近50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他继承遗产后,才摆脱这种依赖。但是真相也许更为复杂:路易—奥古斯都可能有时表现得傲慢无礼,有时又和蔼可亲。左拉将他刻画成一个卑鄙的人,这其实过于夸张—塞尚煞费苦心地这样告诉过他—夸张是源于意志的冲突,这种冲突常常被视作家长和儿子之间关系的特点,左拉在巴耶的唆使下,认为路易—奥古斯都很不喜欢自己。因此左拉对塞尚父亲的刻画也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影响。左拉对塞尚父亲的敌意可能也受到他自己丧父经历的影响,他年仅7岁就失去了父亲。尽管路易—奥古斯都反对儿子的艺术事业,却还是一直资助他,没有父亲经济上的补贴—虽然数额并不算大—真难以想象塞尚的艺术事业会有什么发展。塞尚常常称他的父亲路易—奥古斯都为“(他)那个时代的作家”,他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在很多方面都受到父亲的影响。塞尚能进行实验性的绘画,前提是他有相对自由,不必去向买家兜售自己的画,或是支付佣金找人代卖。他的青春期,从多方面看,都是一段挣扎的时期,不管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他都挣扎着满足父亲对他的期望,或是摆脱父亲对他的安排。

  虽然这种挣扎会让塞尚早期绘画的离经叛道变得无足轻重,使其弱化成根深蒂固的对父亲权威的憎恨;这种挣扎也很可能起到一定作用,使塞尚怀疑一切制度权威,并且毕生厌恶资产阶级趣味和价值观。塞尚给父亲画的几幅肖像中,都呈现了父亲自信的样子,但常常是阅读或睡觉的姿态,这是塞尚绘画中罕见的主题,这类主题几乎都被他专门用来画他儿子幼小的形象了。那么父亲熟睡的这些形象仅仅说明塞尚只是趁机在父亲安静的时候给他画肖像—很难想象路易—奥古斯都能耐着性子坐着不动—还是说这种主题反映了更深层次的意义呢?在这些画像中,父亲放下了戒备,局面随之转变:胸怀抱负的画家拥有了力量,他将父亲变成了并不知情的模特儿,而这位父亲是多么不情愿看见儿子变成一名画家啊。沉睡的父亲形象似乎令人想起儿子想要向父亲主张自己权利的渴望,不过事实上这些睡觉的形象在另一方面与塞尚画作表现的柔情有关,暗示父与子之间更为复杂的关系。在另一幅1866年画的肖像作品中,塞尚的父亲坐在一张包着印花棉布的“宝座”上,正在阅读《大事报》,这是一份共和党报纸—左拉为该报写过评论,而不是路易—奥古斯都自己爱读的更为保守的《世纪报》。在父亲头顶上方的黑色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塞尚自己浓墨重彩画的静物画。这些都是呈现父亲权威的一些方法,但呈现方式也表达了儿子坚持自我的主张。

  他的家族产业是一处18世纪建造的乡间别墅,被称作热德布芳庄园,占地35英亩(15公顷),坐落在艾克斯城郊,最终庄园于1899年出售后,他需要为父亲留下能证明他艺术野心的第一个象征物—一幅四季壁画。这幅壁画没有多少绘画技术可言,构思笨拙,全无这些年他常画的主题,却是他向全家宣告自己要成为画家的第一个象征。塞尚在家族的庄园里举办的大型沙龙上给这幅壁画签上了名,但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当天在场的那位首席古典主义画家的名字—让—奥古斯都—多米尼克·安格尔,这幅壁画是他坐在象征家长制权威的椅子上画的,他顽皮地在画上将自己的签名写成安格尔,这种做法有点像开玩笑,其实他是想通过这种戏拟和仿作的混搭来表达自我主张。因为安格尔的父权权威在法国艺术界的影响太广泛了,乃至1867年他去世的那一年被视作法国艺术的分水岭。虽然热德布芳庄园售出前,塞尚的信件里没有流露出多少不舍之情,不过将家族大宅与沙龙里的那幅壁画一起抛在了身后,这使他意识到:要决绝地切断与青少年时期的联系了。

  如果说塞尚在和父亲相处过程中一直都很焦虑,对父亲既依赖成性又心怀畏惧,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则非常亲密,符合这段时期他所称的母慈子孝。塞尚对母亲深切而持久的爱似乎加深了他这一生对父亲的敌意。不难看出,父亲、母亲与儿子三者的关系常常被描述为一场难解的恋母情结的戏剧。母亲安娜—伊丽莎白·奥诺丽娜·奥伯特总是给予塞尚无私的爱,并在精神上支持他。她1814年出生在马赛一个下层社会的家庭(她父亲是个木匠),起初她只是一个女售货员,后来做了制帽女工。1844年1月29日,她嫁给了长她15岁的路易—奥古斯都,两人在玛德莲教堂成婚。结婚时她已30岁,此前已经和路易—奥古斯都一起生活多年,生了两个孩子。他们的婚前协议包括一份关于财产分割的合同,上面说明她的嫁妆“是她当制帽工的收入到目前为止的积蓄,包含价值500法郎的妆奁,1000法郎现金以及有望继承的另外1000法郎。”他们结婚时塞尚已经9岁了,不合法但得到认可,这在当时并不罕见。

  他的母亲没有留下照片,只有一张儿子为她画的肖像留存了下来,就是《画家的母亲》(1869—1870)。从某一方面来讲,这也并不奇怪。关于他家人的画作只有很少的几幅保存了下来—他两个妹妹的几幅画像和他父亲的3幅正式画像以及一些素描—不过鉴于儿子对母亲如此热爱,母亲的画像却只有一张的确令人费解。但是其他那些画像都未保存下来,这个事实也许可以证明塞尚一直追求却无法充分表达的这种理想化状态,尤其是在他后期绘画中的那些物品更是无法表达这种理想化状态。母亲独自一人的画像似乎很合适,因为他对母亲的感情如此深厚,从某种程度上,使他画母亲的方式不同于画父亲的手法。

  尽管塞尚非常爱母亲,她的一切仍然是个谜。她似乎拥有丰富的想象力,天性敏感,直觉灵敏,对艺术非常好奇,不过她受教育的程度不高。在家人中,似乎只有母亲一人鼓励他追求艺术梦想,毫无疑问她一直向儿子灌输她自己一生没能实现的抱负。只有她一人对塞尚最早的图画感兴趣,从而培养他关注艺术、诗歌和自然。是她鼓励塞尚去当地的艺术学院学习绘画。她订阅了时尚杂志《风景画报》,其中的插图就被年幼的塞尚用作童年时期的上色练习,后来他还利用这些画报作为他在19世纪60年代几幅画的素材。他去世后,人们在他的画室里找到了这些精心保存的杂志。他在一封日期为1902年2月3日,写给夏尔·卡莫安(一位出生于马赛的艺术家,与马蒂斯关系密切)的信中写道:“我诚挚地祝贺你有母亲在身边,她在你悲伤沮丧的时候会成为你最可靠的精神支柱,从她那儿你会重新获得勇气继续艺术事业,你对艺术的追求不应软弱无力或是三心二意,而应该冷静沉着并持之以恒,这样你才会具备清晰的判断力。”这些话充分向我们展示了塞尚的思想,比他的对话者所介绍的内容还要丰富。在和塞尚一块儿在普罗旺斯长大的朋友们当中,美化母亲、辱骂父亲的现象并不少见,从他青年时期密友的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情绪的表达。

  塞尚和奥尔唐斯·富盖长期保持着情人关系,虽然奥尔唐斯最终成了他的妻子,他却继续和母亲、妹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天性难以对人产生信任,而母亲则是他最信任的知己。远在巴黎的时候,他时常写信给母亲,向她吐露秘密,坦白他和奥尔唐斯的关系,还有他们在1872年生的儿子,这两件事他都拼命地向父亲隐瞒。但是他母亲的来信却未能保存下来。有人认为她是个文盲,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大字不识一个,不过塞尚去世后,从他在卢弗斯街的画室里发现一本书,是让-弗朗索瓦·马蒙泰尔的冒险故事《秘鲁印加帝国毁灭史》(1777),书里有H.奥伯特的签名,意味着她已学会了写名字,也许还学会了阅读。签名还表明她终生都在使用自己的娘家姓。她与专横的路易—奥古斯都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但是他们的婚姻,就像许许多多资产阶级的婚姻一样,靠着习惯和依赖形成的包容与忍让才得以延续。他们一年里常常有很长时间分开居住,每逢夏季,她就在马赛海湾边的埃斯塔克租一间房子住,后来塞尚和奥尔唐斯在普法战争期间曾到这所房子来避难。

  身为一个越来越富裕的外省资产阶级家庭的长子,塞尚接受了特权教育,即学业上的成功被视作未来成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1844年到1850年,他在德斯维斯街的小学上学,在此遇到了石匠的儿子菲利普·索拉里,索拉里后来成为一个颇有名气的雕刻家,他和塞尚的很多发小一样,成为塞尚一生的朋友。1850年,塞尚作为一名半寄宿生到圣约瑟夫天主教学校注册入学,但是学校两年后就关闭了,他又被送到艾克斯久负盛名的包蓬中学。塞尚小时候就特别高,由于身材瘦弱,又不善社交,他从小养成了热情洋溢的性格,借以掩盖他有点内向、有点敏感的天性。一次次“开朗而活泼的谈话”表达出“他的恣意任性”和“丰富的想象力”。塞尚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点在他幼年时就表现得很明显,也让后来的崇拜者们感到很无奈,但是他的暴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愤怒一旦发泄后,他就会表现得更加温和。

  塞尚怀念在包蓬中学的时光和那里的老师们,尽管当时学校的伙食很差,教室潮湿,板凳坐起来也不舒服,冬天还没有暖气。校服按照军服仿制,包括一顶蓝色平顶帽,一件带有红色绲边的蓝色上衣,领子上有金色棕榈叶图案,还有一条白色或灰色的帆布裤子。他学习的科目有历史、地理、算术、几何,还有法国文学。但是,该中学的核心课程是古希腊、古罗马文学,其中包含拉丁语和希腊语翻译,拉丁语修辞和会话。塞尚精通阿普列乌斯、西塞罗、李维、卢坎、卢克莱修、奥维德、塔西佗和维吉尔的作品;他早期的绘画作品也免不了参考了很多古典文学作家的作品。他成绩优异,在学校期间年年获得奖学金,很多科目都获得过奖励,包括:历史、算术、几何、地理、语法、法国文学、物理、化学、宇宙学、书法和宗教教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年轻时最重要的伙伴—埃米尔·左拉在学校获得的绘画方面的奖项多过塞尚,他也曾担心自己的写作水平不如塞尚。塞尚晚年时会偶尔反思自己当初是否走错了方向,也许他做诗人会比当画家更成功。塞尚特别擅长古希腊、古罗马文学,多次获得拉丁文翻译、作诗和会话以及希腊语翻译的奖项和荣誉(塞尚年轻时写的诗和给左拉写的诗体信表明他很擅长并乐于用拉丁语表达双关并玩儿文字游戏—用词常常无耻下流)。据说他还收费帮其他学生翻译。他年轻时写的信说明他已将许多古典诗人的诗句铭记在心,而且能看懂拉丁文的诗歌并流利背诵。他最喜欢的古典文学作者是贺拉斯、维吉尔和西塞罗,他的信里会大量地引用、模仿和套用这几位诗人的作品。

  塞尚是在包蓬中学初遇左拉的,并与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段友谊一直持续到他们的后半生。左拉1840年出生在巴黎,1843年父亲在艾克斯找到一份工作,全家就搬到了艾克斯,因此左拉是在艾克斯长大的。左拉的父亲来艾克斯4年后死于胸膜炎,留下妻子靠着微薄的抚恤金独自抚养儿子。和塞尚相反,左拉对校园生活的回忆都是痛苦的,无疑是因为他靠慈善奖学金生活,食宿全在学校。

  作为一个在巴黎出生的犹太人,取了一个外国名字,说话还口齿不清,所以左拉从未完全融入这所学校,这所外省的学校有一种残酷的氛围,人们很难容得下他们所认定的“外国人”和“寄宿生”。塞尚和左拉是同时入校的,不过左拉低一个年级。左拉被其他男同学欺负时,塞尚总是替这位新朋友打抱不平,结果是他也挨了打。“第二天,他(左拉)给我带了一大篮子苹果”,塞尚后来回忆道。左拉在小说《玛德莱娜·菲拉》(1868)中记录了这件事。


  不过纪尧姆在学校有一个朋友。他正要升二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这位新同学的块头很大,是一个强壮、结实的男孩儿,比他大两三岁。他名叫雅各·贝尔捷,是个孤儿,只有一位叔叔在万图尔当律师,他来小镇的学校是为了完成人文课程,他在巴黎已经学了一点……雅各到来的当天,就注意到一个大个子无赖男孩儿正在欺负纪尧姆。于是雅各冲过去告诉那个男孩儿,要是他再这样折磨其他人,他就要不客气了。然后令其他男孩非常气愤的是,整个课间休息期间,他都挽着纪尧姆的胳膊和他一起散步。纪尧姆和他的保护者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他爱雅各,就像爱他的初恋女友,对他绝对忠诚、甘愿付出。雅各则欣然接受了他的崇拜。雅各喜欢炫耀他的力量,喜欢人们称赞他。另一方面,纪尧姆被雅各温柔的呵护所折服,微不足道却又令人骄傲,因为雅各轻蔑的眼神就能击败其他人。他们在学校的两年里一直形影不离。


  这段文字通过两人之间的付出、爱护和崇拜,表达了朋友间深厚的感情。雅各和纪尧姆这两个人物融合了左拉和塞尚两人的特点,尽管这一方面是为了渲染那件(打架的)事,但在这段文字中混合他俩身份也表明了塞尚和左拉曾经对彼此身份的认同感深植于心。虽然人们习惯认为两个好友亲如兄弟,但在关于塞尚的一篇有影响力的文章里,迈耶·夏皮罗暗示这种友谊成为两个好朋友之间青春爱情的焦点。夏皮罗指出塞尚对维吉尔的《牧歌》其二很着迷,这首诗里面牧羊人科里登表达了他对男孩儿亚历克西斯的爱,塞尚给左拉的一封信里提到他已经翻译了这首诗,但是经过一番考虑后他向左拉隐瞒了这件事,这点让左拉大为恼火—“既然你已经翻译了维吉尔的《牧歌》其二,为什么不交给我?……我又不是小姑娘,才不会被吓倒呢。”夏皮罗认定这首《牧歌》是塞尚的一幅神秘画作的灵感来源,这幅画叫作《多情的牧羊人》(大约作于1876—1878年),他的理由是牧羊人带着一篮水果向女性求爱的情景就隐晦地比喻了塞尚和左拉结交友谊的那件事。夏皮罗大概是注意到那个时代的风俗,所以并没有深入展开这一点,但是他暗示了“苹果”可以让人想起一段亲密的关系,比如塞尚对母亲的依恋,导致他与女人之间好恶参半的关系。在那些男女浴者的画面里,性别模糊不清,因此可以理解为画家对小时候与小伙伴在艾克斯周边的小河里沐浴的怀旧回忆有着矛盾的思想。但是这些事情很难评价,尤其是因为两个好朋友在古典散文和浪漫主义方面皆造诣颇深,而这两方面都鼓励人们把友好热情的感觉表达出来,可这种表达在当代人看来却似乎充满了同性恋的情感。但是他们之间的通信也充满着对女性爱情的幻想,既有真实的,也有主观想象的。

  无论人们怎么定义这段关系,塞尚的静物画几乎全是以苹果为主题,不由得使人回忆起这段逝去的友谊。1886年,两人的关系破裂,再也不可挽回后,热弗鲁瓦记起塞尚曾经说过他的愿望是“用一个苹果来震撼巴黎”。虽然热弗鲁瓦只是将此话当成塞尚用文字来表达他后来画静物的野心,夏皮罗却注意到这句话和左拉发表《杰作》的时间很吻合,于是他认为这句话代表了塞尚企图超过他的朋友(左拉),因为他感到这个从小就和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已经背叛了他。

  不管怎么说,两人在学生时代友谊甚笃,但是这一切却被过早地打断了:1858年2月,左拉在其祖父的陪伴下,突然离开艾克斯去了巴黎。左拉的母亲在丈夫死后10年,再次回到巴黎定居,住在巴黎第六区的莫西厄尔王子大街上,第二年就派人去把儿子接过来同住。在塞尚整个青春期,左拉都是他最亲密的知己和精神支柱,现在却只剩他自己了。很明显,左拉去巴黎造成的分离以及他信里对巴黎的描绘深深地影响了塞尚。几个月之后,他写道:“亲爱的,自从你离开了艾克斯,我一直忧愁伤心而不知所措……我好像变得不再是自己,我感觉心情沉重,变得愚蠢和迟钝……我为你的缺席感到悲痛……”在诗里他继续写道:


  再见,我亲爱的埃米尔,

  不,我不再像以往那样

  欢乐地划过溪流

  那时我们挥动

  蛇一样灵巧的胳膊

  一起游过

  平静的水面

  再见,美好的日子

  还有佐餐的葡萄酒!

  幸运地

  捉到巨大的鱼!

  我钓鱼的时候,

  粗暴的渔线

  在冰凉的河里

  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动物!
……

前言/序言

  塞尚的传说
  1904年,著名的象征主义画家和评论家埃米尔·贝尔纳从巴黎出发,长途跋涉来到了位于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塞尚画室,而他此行是为了当年即将发表的一篇文章来采访塞尚。采访期间,他给塞尚拍了几张照片,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张是在位于卢弗斯街简陋的画室里拍的。照片里,塞尚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双手交叠搭在溅满了油彩的裤子上,身后是一幅支在画架上的巨型画作,老画家好像被身后画布上那一群如梦似幻的年轻裸体女性给包围了。这幅画是他晚年一直在创作的大型油画三部曲中的一幅,这套画作统称为《大浴女》,气势恢宏,卓尔不群,呈现了一群在小溪边沐浴的女性,她们有的在晒太阳,有的正要入水洗浴。塞尚同时在多块画布上作画,时断时续,其间还会进行大量的修改。照片中的这一幅便是现今收藏在费城巴恩斯基金会的那个版本,不过那时还有几处关键的地方没修改。当时塞尚已经在这幅画上花了10年的工夫,但直到他去世时,画作仍未完工,同样,这套《大浴女》系列的其他两幅也是如此。这三幅画被看作一个整体,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非常明显,但在“浴女”这同一主题下,每幅画又展现了各自的不同,其构思既遥相呼应又互为补充。初期的油画草稿表明塞尚早就计划拓展这个系列。
  这几幅作品规模如此之大,而他为此又不惜耗费这么长的时间,这种种事实都证明塞尚对这套画作极其重视。他经常对画室的来访者说,这套画作将成为他艺术理论的试验田,正因为如此,为他的画专程而来的观众才理解了这套画作的意义。这三幅画将成为他遗产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该系列的第一幅画—也就是收藏在巴恩斯基金会的那幅,显然是画家打算作为复出画展的代表作进行构思的。塞尚曾很长一段时间被巴黎画展拒之门外,而后又重新被公共画展接纳,不过这幅画在塞尚的有生之年未曾展出。
  1907年,在巴黎大皇宫的两间屋子里的秋季沙龙上,举办了塞尚56幅画作的回顾展,其中就有《大浴女》系列的两幅作品—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后来分别收藏于伦敦和费城的那两幅,它们成为对这位艺术家热议的焦点。1906年秋天,塞尚因感染肺炎病逝,享年67岁。其实塞尚去世前16年来一直患有糖尿病,1906年秋,在艾克斯的田野里作画一整天后,塞尚终于在暴风雨中倒下了,他人事不省地躺在野外数小时。虽然过后他看起来有好转的迹象,但几天后还是离世了。
  在随后的20世纪,塞尚被视作现代绘画之父,成为现代主义代表人物之一。《大浴女》是现代绘画的试金石,很多前卫艺术家纷纷效仿。原先观众对塞尚作品的疑问已被忘却。但是对于跟他同时代的人而言,塞尚的画作充满内涵并富有多重意义,无论成败与否,都值得他们为之奋斗并争取。虽然人们普遍认为塞尚的艺术超越了印象派的局限性,他本人及其作品却给世人留下更多的疑问而非答案,其中最引人争议的无疑当属《大浴女》系列。这套令人遐想的系列画作暗藏着什么动机尚不清楚,它们和画家其他作品及绘画实践有何关联也不得而知。从塞尚的风景画、肖像画和静物画可以看出,画家在自然绘画中坚持使用了经验主义画法,他的书信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过他的“浴女”似乎与这种画风迥然不同:没有模特儿却描绘出奇思妙想,令人很容易联想到某些老一辈艺术大师们的手法(塞尚在卢浮宫曾研究过这些大师),只不过他的手法在情感的表达上更具有时代特点。《大浴女》令观众顿时穿越到过去,不仅仅穿越到老一辈艺术大师们的时代,而且穿越到更原始、更古老的年代,同时又呈现出超现代化的特点。这套作品不仅使人们对画家本人、同时也对他晚年绘画的概念框架产生诸多争议。
  我们对画家晚年的生活知之甚少,对他的前半生也了解不多。塞尚的多年书信往来有很多缺漏,从中我们很难了解他的私生活和行踪。我们对他的认识主要来自与其共事过的艺术家、评论家和早期的传记作者。但是撰文写过塞尚的人却并不真正了解他。像他这样饱受谣言和猜测困扰的艺术家没有几个,而对他作品的解读如此矛盾的也堪称罕有。所以本书不但介绍了塞尚的艺术和人生,也涉及他为人熟知以及不为人知的一面,还有收录在画家文献里的一些逸事。
  塞尚在普罗旺斯艾克斯市过着离群索居的平静生活,他全部时间都用于孜孜不倦地作画。透过塞尚的书信以及与他交往过的人的回忆,我们得以一窥他生命最后20年的生活状况,看得出他是一个极为保护个人隐私的人,而且也没有几个密友。19世纪60年代,塞尚正值青年,在巴黎却是个招摇的角色,并因此声名远扬。相比之下,他在家乡艾克斯却很低调,虽然他的家族在当地家喻户晓,自己也是个富裕的地主。尽管他性情火暴、难以捉摸,而且还容易神经衰弱,但是他的访客都惊奇地发现画家大多时候都很平易近人,即使稍有戒心,但还是很愿意跟人长谈,甚至还会展示他绘画的方法。就在贝尔纳费了点周折终于找到画家时,后者一开始却因贝尔纳传记记者的身份而对他心存疑虑。当贝尔纳表明他既是传记作者,也是画家时,才受到了欢迎。塞尚不信任所有那些他认为来给他“下套子”的人。要赢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而且他只信任青年时期就认识的那些人。他喜欢和年轻一辈的画家交往,认为他们比他的同辈“更聪明”。对于新认识的崇拜他的人,他则保持警惕。像贝尔纳这样把他当作写作对象的人看来,塞尚时而热情洋溢,时而礼貌得体,时而暴躁不安,这些都表明他感觉到巴黎这些画家与他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存在距离。生命快到尽头时,他在给贝尔纳的一封信里写道:
  你得原谅我总是重复同一个观点,但是我相信我们研究大自然的所见所感自有其逻辑,不必介意绘画技巧。技巧只不过是让大众体会并理解画家感觉的手段。我们崇拜的大师们就是这么做的。
  而就在8天前,他还给儿子写信,对贝尔纳所推崇的唯美主义和绘画理论发泄了他的愤怒:
  我给你附了一封埃米尔·贝尔纳的信,他是最著名的唯美主义者,我后悔没让他好好听听我对源自自然的艺术的见解,那才是理智的、令人欣慰且唯一正确的见解……他的作品不过是陈旧的垃圾,带有一点艺术梦想的意思,可这梦想并非因为他对大自然的热情而产生,而是来源于他在各个博物馆的所见所闻,甚至更多是因为他太了解那些他崇拜的大师而产生的哲学思想。显然一个人必须亲自经历一些事,并尽可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总是做同一件事,不过只有这样,我才能使自己与大众隔绝。
  他与贝尔纳的通信表明,他看出贝尔纳过于依赖并滥用了早期绘画大师作品中的元素,即使塞尚每封信都再三强调,贝尔纳还是不关心自然,并歪曲塞尚的艺术观点,这些都令塞尚很反感。
  在给贝尔纳的信中,他写道:“我不想和你详细讨论审美方面的想法。没错,我赞成你对最伟大的威尼斯画派大师们的敬仰,让我们赞美丁托列托。”然后,他进一步解释了自己在早期绘画大师对当代画家合理指导的理解上与贝尔纳存在的分歧:
  你需要在那些最好的作品中找到精神和智慧的依靠,这会让你时刻保持清醒;你还需要一直寻找可靠的方法,能引领你在大自然中体验你(自己)的表现手法;而你一旦成功,我保证你一定……会在大自然里重新发现那几位威尼斯画派大师所采用的绘画方法。
  对塞尚而言,学习早期绘画大师的作品,不应该去模仿或盲从,因为每位大师都能带给他一种了解自然的独特感受。贝尔纳将传统当作决定性的艺术法则和创作惯例,并且不断地提及,而塞尚却认为最优秀的传统揭示了重新认识自然的方法。如他所见,塞尚晚年时强烈地意识到他的作品会被人曲解,他对此很担心。他对乔治·鲁奥表示他怀疑自己艺术的特质是否会被人转换成绘画的一般模式,一种“塞尚模式”,之后被人模仿。
  我死了以后,既不要在意那些喋喋不休念叨我名字的人,也不要在意那些在我可怜的尸体前争论不休的人,而要关注我那些最糟糕、最不完美的作品……假如有人对其大加赞赏,千万别相信;假如这些人企图以我的名义建一所学校,就告诉他们,他们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画)……
  尽管塞尚的艺术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塞尚还是哀叹人们总是把他的私生活与他的绘画扯上关系。他这样告诉约阿希姆·加斯奎特:
  我一辈子都以绘画谋生,但是我认为一个人只有不让人关注他的私生活才可以画得更好。当然画家都希望尽可能提高自己的才能,但是他为人却应该保持低调。我们必须从(作品的)研究中去寻找快乐。
  但是人们对他画作的反应正如他所预料,全都聚焦于画家谜一般的个性上。那些对他的艺术有初步理解的作家们—贝尔纳、乔治·勒孔特、古斯塔夫·热弗鲁瓦、莫里斯·丹尼斯、阿姆布罗兹·沃拉尔德、加斯奎特—对塞尚的作品侃侃而谈,但是每位都相信了解画家的个性对理解他的作品至关重要,他们都试图从塞尚的性格和意识来解释塞尚艺术特色的形成。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交际场合,塞尚也会装腔作势,他天真的个性、守旧又夸张的外省人的行事方式经常把那些不太了解他的人骗得团团转。他给人留下的印象仅仅是一个“乡巴佬”,有点“木头木脑,性子急,天真、可笑”。众所周知,他的情绪和说话方式转变很快,用贝尔纳的话来说就是,一下子就从忧郁羞怯变得暴跳如雷。不过,每位作家都充满信心地用自己的方式向画家进行了抗议,表面上看揭露了被很多愈演愈烈的讹传所掩盖的“塞尚的真面目”。
  塞尚对于自己在巴黎受人关注一事患得患失,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不信任别人给他写的传记。塞尚出生的年代,传记文学刚刚开始盛行,这反映了当时人们都极为相信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个人意愿以及个性是社会的本质特征。到19世纪末,出版的传记文学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多,这鼓舞了人们以极大的热情来记录他们的生活。塞尚非常清楚,对艺术个性的崇拜主宰了越来越面向市场的艺术界。19世纪见证了绘画向职业化的转变。随着一个完全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兴起,经济结构的转型逐渐改变了画家们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画家们过去的收入来源是一种国家奖励加上私人佣金,现在他们必须适应新兴的艺术市场,在这个市场,画家主要是通过自我推销、同时利用其鲜明的风格和有趣的个性来取得艺术生涯的成功。
  到19世纪末,传记文学以时尚新奇逐渐在艺术评论中占据了重要地位,成为讨论艺术和艺术作品的总体框架。画商们即兴创造了各种宣传画家的手段,譬如给他们冠以“人格魅力”“艺术天才”“气质”(艺术家的心理特征)等,这些后来都变成了司空见惯的词。事实证明这种营销策略远比靠画家自己的实力向个人兜售作品来得有效。“自我崇拜”被当代左翼和右翼的评论家大加抨击,这反映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艺术现在已经充分地融入了资本主义商品化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将艺术风格和艺术个性联系起来正逐步成为销售油画的手段。塞尚的意志和个性—简言之,就是他的艺术气质—奠定了他对19世纪六七十年代早期艺术圈的权威和正统进行挑战的基础,后来他重新评估自己作品的售价时,意识到一切都完全融入了新兴的艺术市场经济。一开始塞尚还企图通过自成一派的好斗个性去挑战缺乏人情味的艺术正统,但他逐渐意识到这种立场的局限性和多种问题的存在。如何构建“真实的”艺术个性并将其与各种虚幻和商业化的艺术个性区分开来成为一个越来越棘手的问题。塞尚后期的艺术介于孤立形式和独立形式之间,正要达到其所属的某种理想境地。不知何故,他力图保留各种主观形式的经验,反对平淡和因循守旧,而这恰恰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虚夸特征。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塞尚终生都强调“气质”的重要性,认为这是其艺术的基础,他却一会儿主张自己的个人主义和独立性,一会儿更直接地把自己与文化传统以及普罗旺斯的集体记忆联系起来。到了晚年,他到艾克斯乡下作画,是想借此恢复与家乡普罗旺斯的关系,并重现家乡给予他的完整想象。
  塞尚晚年时不信任给他写传记的那些作者,对他的艺术是否会受到关注也漠不关心,这表示他不想被那个长期以来不屑一顾的艺术圈同化。这也是他实现个性化艺术的一种方式,尽管其意愿注定会受到质疑。塞尚个人的接受能力和对自然的认知,不大可能在当时围绕他所写的各种传记中得到体现。即使在某种程度上,塞尚一定也希望新近获得的名声能确保自己在最爱的艺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仍然想要心无旁骛地独自绘画。他希望人们评价的是画作本身—通过作品在他身边这个圈子里的表现而做出评价。他不希望这些作品仅仅被视作其个性的反映。
  另外,塞尚再次举办画展时,人们对他作品的接受程度却存在分歧,这不免让人回想起1874年的印象派画展,当时塞尚展出的作品也引起了很大争议,遭到了最恶意的批评。1877年,当塞尚的作品再次与其他印象派画家的作品一起展出时,尽管评论家乔治·里维埃和塞尚的朋友维克多·肖凯极力帮他向观众解释,但是他的画还是同样不受欢迎。肖凯是少数几个很早就收藏塞尚画作并资助他绘画的人,那次他在画廊花了数小时为塞尚给他画的肖像说好话。塞尚在每次画展上都展出了不同风格的作品,不过每次都只有裸体画和人体画才是焦点。1877年,他展出了那幅奇怪的梦幻之作《渔夫》(约1873年创作)以及大型作品《正在休息的沐浴者》(1876—1877年创作),这是他当时最大胆的浴者系列画作。后来塞尚画的浴者作品在很多方面都表明是这幅画的姐妹篇,反映了他对这个主题的深切感受以及这个主题的价值,他想继续通过这个系列作品表达他的想法。
  塞尚在这些画展上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深深地影响了他,他因此决定远离巴黎艺术圈,回到家乡艾克斯。最后他不再提交作品给沙龙展—也就是一年一次由国家主办的当代艺术展。这20年间,塞尚几乎被巴黎艺术圈遗忘了。许多人都以为他已去世或是放弃了绘画。泰奥多尔·杜雷在他的《印象派画家史》(1878)一书中最初也把塞尚给遗漏了—那是有关印象派运动历史的第一部书—不过他在后来的版本中专为塞尚加了一个章节。塞尚这个名字只是偶尔出现在一些印象派画家和几位收藏家的回忆录中,显得更加神秘而不真实。重要的是,他继续活在别人为他虚构的化身里。埃德蒙·杜兰蒂于1867年出版的小说《画家马里萨贝尔》中那古怪主人公的原型就是塞尚。画家马里萨贝尔[后期修订的版本里改名叫梅勒波特]“秃顶,留着大胡子……这个年轻人一眼看上去显得老相。总是用一把勺子往画布上堆砌足有一厘米厚的颜料,带着典型的普罗旺斯口音慢吞吞地说‘绘画只能随性而为’”,这明显就是对塞尚形象的一种夸张描绘。塞尚名声不好,主要还在于他20多岁的时候,就因为桀骜不驯而恶名在外,尽管当时他的作品连续13次未被官方沙龙展接纳展出。杜兰蒂的小说甚至可能进一步夸大了塞尚在19世纪60年代给公众树立的那种奇特且具有传奇色彩的形象。
  马吕斯·鲁的小说《物质和阴影》(1878)中的主人公也是以塞尚为原型,这部小说进一步渲染了关于塞尚的传说。正如保罗·史密斯解释的那样,对于拿破仑三世当政的法兰西第二帝国时期自由放任、变幻无常的资本主义世界来说,鲁的故事就是拉·封丹那篇关于妄想的寓言—《为了影子而放弃猎物的狗》—的升级版,在这个故事里,普罗旺斯的画家日尔曼·朗姆伯特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艺术的创业精神、艺术家的追名逐利不过是把艺术变成了单纯的商品崇拜的象征。因为渴望其作品得到公众的赞赏并在商业上取得成功,朗姆伯特毫无原则地让自己去适应这个由市场左右的新环境。朗姆伯特也像塞尚一样,是位印象派画家,他也阐释了艺术“气质”的理论,坚持认为他的“感觉”很有力量。他常常在傍晚时分和同行们聚在咖啡馆,讨论关于绘画的理论和观点,而且是在座各位中比较健谈的一位。《物质和阴影》这部小说通常被认为是纪实小说,其实它更是一个关于道德的故事。在小说中,朗姆伯特不仅背叛了其艺术良知,还为了一个有钱的寡妇而抛弃了已经怀孕的女朋友,因为他希望借这个寡妇的财产挽救他的艺术生涯。作为一个无诚信、无原则的机会主义者,朗姆伯特因为自私贪婪而放弃了艺术理想,正是这种自私贪婪给当代巴黎的艺术圈投下了虚幻的阴影。到了结尾,朗姆伯特的哥哥发现他蜷缩在卢浮宫的角落里,疾病缠身,已经精神失常。
  小说虚构的描画显然触痛了塞尚的神经。为此塞尚非常不悦地写信给鲁—他明确写到,他没有把鲁当成《物质和阴影》的作者,而是作为他的普罗旺斯老乡—信中塞尚表达了自己希望鲁不要把他当成故事的主人公。“我希望”,他写道,“你能将我这样一名形象卑微的印象派画家与那个人区分开来。”很明显,他认为小说的主人公是对他本人的恶意刻画,而小说的作者曾经是他朋友圈的一员。作为左拉的老朋友,鲁在19世纪60年代一度是左拉周二和周四聚会的常客,也是清炖牛肉宴的常客,这类宴会是亚历克西、瓦拉布莱格和左拉一起于1875年发起的。鲁还充当过左拉和塞尚的和事佬。但是,尽管他一度和塞尚的关系很好,这毋庸置疑—特别是在19世纪60年代末,塞尚的信中曾频繁提及鲁—但是,到了鲁写这本书的时候,他们的友谊却早就成了过去时。看来书中对塞尚毫不客气的刻画可能除了因为1871年作者与画家关系莫名破裂之外,还因为作者对画家的苛刻态度。鲁私下是否了解塞尚存在着争议,更不必说他是否了解画家的艺术目标了。鲁和塞尚关系最好的时期,他给左拉写的一封信里就曾经恼火地将塞尚形容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斯芬克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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