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2-26
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朝內166人文文庫)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
像平時一樣,早晨5點鍾,鐵錘敲打著掛在營指揮部旁邊的鋼軌,催人起床瞭。斷斷續續的叮當聲,透過結瞭兩指厚的冰的玻璃窗,聽起來很微弱,而且不久就沉寂瞭:天氣很冷,看守不願舉胳膊敲打很久。
叮當聲停息瞭,窗外的一切依然和夜裏一樣,舒霍夫爬起來上便桶的時候,還是一片漆黑,窗外隻見三盞昏黃的燈:兩盞在警戒區內,一盞在勞改營裏。
不知為什麼還沒有人來開營房門上的鎖,也聽不見值日員往外抬便桶的聲音。
舒霍夫從來不睡懶覺,總是按時起床。上工之前約莫有一個半鍾頭的時間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公傢的;凡是熟悉勞改營生活的人總能掙到一些外快:用舊衣服裏子給人縫手套什麼的;把烘乾瞭的氈靴一直送到闊氣隊員的床邊,省得他光著腳圍著一大堆氈靴打轉,老找不到自己的那雙;或者順著一間間儲藏室跑過去,給人做點什麼,打掃打掃,替他搬點什麼東西;或者到食堂去,把桌上的鉢收拾起來,一摞摞地送到洗碗機裏,順便可能撈到一點吃的東西,但是願意在那裏盡義務的人很多,多得難以應付,最糟的是:要是碗裏剩點什麼,就忍不住要拿起來舔舔。不過舒霍夫牢牢地記住瞭他的第一個隊長庫焦明的話。庫焦明是勞改營裏的一個倔犟的老犯人,到1943年為止,他已在勞改營裏蹲瞭十二年瞭,有一次他在一條荒涼的林間小路上的篝火旁對新近從前綫補充到他隊裏來的隊員們說:
“小夥子們,這裏按照泰加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法律辦事。可是在這裏人們也要活下去。在勞改營裏,誰要是舔瞭彆人的飯碗,誰要是想進衛生所,誰要是到隊長那裏去告密,那他就是去找死。”
關於告密的人,他當然是說錯瞭。那些人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不過他們都是用彆人的鮮血來保護自己的。
舒霍夫總是準時起床,可今天卻沒起來。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覺得不舒服,不知是發冷還是渾身酸痛,躺瞭一夜也沒暖和過來。夢中他恍惚覺得,一會兒他病倒瞭,一會兒又稍微有點起色。他真不願意天亮。
但黎明卻照常來到瞭。
在這裏根本沒法兒暖和過來,窗上堆著小冰山,沿著整個營房——好大的一所營房!——四壁和天花闆接縫的地方都結滿瞭白色的蛛網。那是霜。
舒霍夫沒有起床。他躺在一張雙層床的上鋪,用一條被子和一件呢上衣濛著腦袋,兩隻腳一起伸進棉襖的一隻紮起的袖筒裏。他雖然沒有看見,但是憑聲音他知道營房裏和他那個小隊所住的角落裏所發生的一切。走廊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兩個值日員抬著一個八維德羅俄容量單位,1維德羅等於12�保成�。的便桶。抬便桶這個差事被認為是老弱病殘乾的輕活,可是你去抬抬看,還不許弄灑!75小隊有人把從烘烤間裏拿來的一捆氈靴咚的一聲扔到地闆上。接著舒霍夫那小隊也有人把氈靴往地闆上扔(今天也輪到他那小隊烘氈靴)。正副隊長默默地在穿靴子,他們的鋪闆軋軋直響。小隊副現在要到麵包房去,正隊長則要去營指揮部,去生産計劃科。
隊長到生産計劃科去是為瞭找派工員領任務,不過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舒霍夫想起來瞭:今天要決定命運瞭——生産計劃科打算把他們104小隊從小型工廠的工區趕到一個叫做“社會主義生活小城”的新工區去。這個“社會主義生活小城”是一片荒野,有幾塊積雪的窪地,而且動工之前先得掘坑、埋柱子、拉上帶刺的鐵絲,以防自己的夥伴逃跑。然後纔能開始建設。
說實在的,在那裏將有一個月無處烤火——連狗窩都沒有一個。篝火也點不起來,用什麼生火呢?隻有拼命乾活纔是惟一的生路。
隊長憂心忡忡地設法解決這個難題去瞭。他想讓另一個行動遲緩的小隊頂替自己的小隊到那裏去乾活。當然,空著手去是談不成的。他給上瞭年紀的派工員帶去半公斤醃闆油。有時候還得帶一公斤。
是不是到衛生所去碰碰運氣,歇一天工呢?試一試也吃不瞭虧。渾身筋骨簡直都要散架瞭。
再有,今天是哪一個看守值班呢?
他想起來瞭:值班的是“一個半伊凡”伊凡一般指身材高大的人,“一個半伊凡”是形容此人非常高大。,他是一個又瘦又高、黑眼睛的中士。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可怕,可是跟他混熟瞭,就知道他在所有值班看守中是最隨和的瞭:他既不會關你的禁閉,也不會把你拉到生活管理員麵前去。在9號營房的犯人還沒吃完早飯之前,還可以在床上躺一會兒。
闆鋪顫動起來、搖晃著。兩個人立刻起床瞭:一個是睡在上鋪舒霍夫旁邊的浸禮派教徒阿廖什卡,另一個是睡在下鋪、以前當過海軍中校的布伊諾夫斯基。
兩個值日的老頭兒把兩個便桶抬齣去以後,就為瞭該由誰去提開水的問題爭吵起來,活像娘兒們似的吵得叫人厭煩。20小隊的電焊工大喊瞭一聲:
“喂,你們這一對炮筒子!”說著他就拿起一隻氈靴使勁嚮他們扔過去。“我來給你們調解調解!”
氈靴砰的一聲碰到一根柱子上。兩個老頭都不吭氣瞭。
小隊副在鄰近的一個隊裏低聲嘟噥說:
“瓦西裏·費多雷奇!食品供應科有壞蛋搗鬼:本來該給咱們四個大麵包,可現在隻給瞭三個。剋扣誰的呢?”
他這句話雖然說得很輕,但他那個隊顯然都聽見瞭,大傢都屏著氣靜聽,想知道今天晚上要把誰的麵包切去一塊。
舒霍夫一直躺在他那個壓得闆闆的裝著鋸末的褥子上。他隻盼著自己彆再繼續受這種雙重的摺磨:或是乾脆生他一場寒熱病,或是讓渾身彆再酸痛。可現在真是活遭罪。
正當浸禮派教徒口中念念有詞地祈禱的時候,布伊諾夫斯基從廁所迴來瞭,他好像有點幸災樂禍似的嚷嚷起來:“喂,堅持住,紅海軍水兵們!準有零下15度!”
舒霍夫決心要去衛生所瞭。
正在這時,一隻強有力的手猛地把棉襖和被子從他身上拉下來。舒霍夫把呢上衣從臉上掀開,稍稍抬起身子。乾瘦的塔塔林站在他的下麵,頭正好齊他的闆鋪那麼高。
這就是說,今天不該他值班,他是悄悄溜進來的。
“Щ-854!”塔塔林讀著縫在舒霍夫黑呢上衣背後一塊白布上的號碼。“罰你三天勞役禁閉!”
這所營房裏的燈沒有全部打開,有二百個人睡在五十張臭蟲成堆的雙層鋪上。一聽見他特彆低啞的嗓音,昏暗的營房裏所有還沒起床的人都立刻翻身坐起來,連忙穿衣服。
“為的什麼,長官先生?”舒霍夫裝齣一副可憐巴巴的聲音問,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真有多麼可憐。
勞役禁閉——這還算半禁閉,既能吃到熱飯,又沒工夫去鬍思亂想。要是不放你齣去乾活,那纔是不摺不扣的禁閉呢。
“你沒按時起床吧?咱們到指揮部辦公室去。”塔塔林懶洋洋地解釋瞭一下,因為他和舒霍夫以及所有的人都明白為什麼要關舒霍夫禁閉。
塔塔林疲憊的光臉上毫無錶情。他轉過身去,尋找第二個倒黴蛋,可是所有的人——有的在暗處,有的在燈下,有的在下鋪,有的在上鋪,都已經把腿伸進左膝上縫著號碼的黑棉褲裏;已經穿上衣服的則掩上衣襟,急忙嚮門口走去——他們打算在院子裏等塔塔林走開以後再迴去。
要是舒霍夫是因為彆的什麼該受處分的事被關禁閉,他不會這麼難過。他之所以難過,是因為他過去總是最早起床的。但是,他知道塔塔林是不會放過他的。舒霍夫隻不過為瞭裝裝樣子;一麵繼續求饒,一麵使勁穿上瞭棉褲(褲子的左膝靠上的地方也縫瞭一塊磨破瞭、弄髒瞭的布頭,上麵用黑色的但已經變得暗淡瞭的顔料寫著Щ-854的號碼),穿上瞭棉襖(上麵有兩個同樣的號碼,一個在胸前,一個在背後),從地闆上的一堆氈靴中挑齣自己的那雙,戴上帽子(帽子正麵也有一塊同樣的寫著號碼的布頭),就跟著塔塔林齣去瞭。
104小隊的隊員都看見舒霍夫被帶走瞭,但是誰都沒吭聲:說什麼都不濟事,況且又有什麼可說的呢?隊長說不定還能替他說上一兩句好話,可是隊長當時不在。舒霍夫也沒對任何人說一句話,他不再去糾纏塔塔林瞭。舒霍夫的夥伴們會猜到他要到什麼地方去,會給他留早飯的。
兩個人就這樣齣去瞭。
……
“一天”長於百年(代前言)
一
索爾仁尼琴一嚮反對編輯改動他的作品,尤其是作品的題目。1964年,在《新世界》雜誌就發錶《癌病房》的事宜進行討論時,雜誌主編特瓦爾多夫斯基提議把小說更名為《病人和醫生》,這遭到瞭索爾仁尼琴的斷然拒絕。作傢後來在帶有自傳性質的作品《牛犢頂橡樹》中寫道:“真是亂彈現代化!病人和醫生!我拒絕瞭。恰到好處的書名,甚至短篇小說的名字,無論如何都不是偶然得來的。書名是心靈的一部分,是本質,它是生來就有的,改變書名已經是傷害作品瞭。”索爾仁尼琴:《牛犢頂橡樹》,群眾齣版社,2000年,第89頁。
索爾仁尼琴這一次敢於“拒絕”,是因為他此時已經由於中篇小說《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的發錶而成為一位當紅作傢,有瞭討價還價的資本。然而殊不知,他這篇轟動蘇聯乃至整個世界的作品,其標題卻恰好就是《新世界》的編輯們給改齣來的。1961年11月,梁贊州的中學數學教師索爾仁尼琴,懷揣著他在“秘密寫作”狀態中創作的一篇小說來到瞭莫斯科的《新世界》編輯部。這篇題為《854號勞改犯》的小說,因觸及瞭“集中營”這一當時文學的禁忌題材,能為蘇共二十二大之後反對“個人迷信”的社會輿論添加薪火,因而被特瓦爾多夫斯基看中,決定予以發錶。在前麵提到的《牛犢頂橡樹》中,索爾仁尼琴這麼寫道:“建議我把短篇小說改稱為中篇小說,這樣‘分量更重’一些。好吧,就叫它中篇小說也未嘗不可。特瓦爾多夫斯基還不容反駁地說,這部中篇如果叫《854號勞改犯》永遠也不會齣版。我不瞭解他們有緩和和衝淡作品標題的癖好,所以也沒有堅持。隔著桌子交換瞭初步看法,在科佩列夫的參加之下,一起編瞭一個標題:《伊萬·傑尼索維奇的一天》。”當然,這個題目也並非完全是“集體的智慧”,在索爾仁尼琴原來那個題目《854號勞改犯》(Щ-854)的後麵,原本就有一個放在括號內的副標題:“一個勞改營犯人的一天”(Oдин день одного зэка)。
幸虧作者當時“也沒有堅持”,這個臨時“編”齣來的題目似乎並不比原來的差。懂俄語的人,應該能從小說標題的原文《Один день Ивана Денисовича》中讀齣這樣兩層很難在譯文中錶達齣來的含義:首先,在具有單、復數形式的俄語中,день原本就是“一天”,這裏卻又加上瞭一個“一”字,構成瞭一個繞口令式的один день,其目的無疑是在進一步強調故事發生時間的短暫和具體;其次,故事的主人公姓舒霍夫,可他在標題中卻是以名字加父稱的形式齣現的,而這樣的稱呼在俄語中通常是帶有尊敬之意的,而身為囚犯的舒霍夫,似乎不配這樣的尊稱,即便在他被捕之前,作為普通農民和士兵的舒霍夫,恐怕也很少有機會聽到彆人這樣喊他。通過高度的濃縮來再現一個時代以及一代人在這個時代中的遭遇,對普通人的尊重以及對其命運的深切同情——這正是索爾仁尼琴的小說《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以下簡稱《一天》)的特徵和精華所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在中國知名度頗高的蘇聯吉爾吉斯族作傢艾特瑪托夫曾寫瞭一部題為《一日長於百年》(И дольше века длится день)的長篇小說,他的這個小說標題倒是可以被我們“藉用”過來,以說明索爾仁尼琴這篇小說的閱讀價值和曆史意義。
二
《一天》的篇幅不長,譯成中文還不到十萬字,如上所述,索爾仁尼琴是在編輯的要求下纔很不情願地在這篇作品上注明“中篇小說”的字樣的,而他自己始終認為這是一個短篇小說,隻不過篇幅稍大一些而已。《一天》的寫作也很迅速,隻用瞭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完成瞭(有的材料說寫瞭三個星期斯卡托夫主編:《二十世紀俄國作傢傳記詞典》,莫斯科,教育齣版社,1998年,第2捲,第382頁,本詞條作者為科傑裏尼科夫。,有的說寫瞭四十天阿格諾索夫:《二十世紀俄羅斯文學》,中國人民大學齣版社,2001年,第512頁。)。小說寫於1959年,在這之前,索爾仁尼琴早已有過文學創作嘗試,但這篇發錶在《新世界》雜誌1962年第11期上的小說,卻是作傢所有作品中麵世最早的一部。
亞曆山大·伊薩耶維奇·索爾仁尼琴(Aлександр Исаевич Солженицын)於1918年生於羅斯托夫州的基斯洛沃德斯剋(意為“酸水鎮”)。在他齣生前六個月,他的父親在一次打獵中意外地負傷身亡。索爾仁尼琴齣生之後一直與母親相依為命,由於母親齣身富農,母子倆在當時的社會中自然備受歧視。索爾仁尼琴六歲時,母子倆來到羅斯托夫,盡管他們的生活依然艱難,甚至曾棲身馬廄,但這畢竟為索爾仁尼琴換來瞭一個比較好的教育環境。1941年,索爾仁尼琴從羅斯托夫大學數學物理係畢業,因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他在一所炮兵學校經過短暫培訓之後,於1942年底上瞭前綫。索爾仁尼琴作戰勇敢,兩次獲得勛章,還晉升為大尉。1945年2月9日,在東普魯士前綫,索爾仁尼琴突然被蘇聯紅軍的軍事偵查機構逮捕,因為他在寫給一位友人的信中說瞭一些對斯大林不敬的話。索爾仁尼琴被判處八年監禁,先後在蘇聯的多個勞改營中服刑。1952年,索爾仁尼琴患上癌癥,醫生斷言他隻能活幾個月,但是,在不可能獲得很精心治療的情況下,犯人索爾仁尼琴的絕癥卻奇跡般地徹底痊愈瞭。後來,索爾仁尼琴將此視為神的旨意,目的就是讓他替眾多的冤屈者道齣勞改營裏的實情。1953年服滿刑期之後,索爾仁尼琴又被終身流放至哈薩剋斯坦,在當地的一所學校任教。1956年,索爾仁尼琴和許多受到迫害的蘇聯人一樣得到平反,被恢復名譽。他輾轉迴到俄羅斯腹地,在梁贊州一所鄉村學校中擔任數學老師,後又設法住到瞭梁贊城裏。
遺腹子,單親傢庭,齣身不好,戰爭,被捕,勞改營,癌癥,流放……這便是索爾仁尼琴寫作《一天》之前主要的生活綫索,雖然期間也穿插有母愛、大學和書籍,甚至是文學、婚姻和勛章。寫作《一天》時的索爾仁尼琴已經四十二歲,過瞭中國人所說的“不惑之年”,也就是說,世界觀已經形成,他之寫作《一天》,恐怕既是在展示自己的經曆,更是在錶達自己的思想。《一天》雖然是在很短的時間裏寫成的,但是據作傢本人迴憶,這部小說的創作史卻相當漫長,在1950—1951年之交的那個鼕天,服刑中的索爾仁尼琴就一直在構思這篇小說,隻不過勞改營裏的條件不可能讓他把小說落實在紙張上。直到1959年,在社會形勢和生活條件都發生瞭很大的變化之後,索爾仁尼琴這個打瞭近十年的“腹稿”纔終於瓜熟蒂落。因此,我們也許可以說,索爾仁尼琴的這個篇幅不大、寫作也頗為順利的“處女作”,卻是作傢半輩子坎坷境遇的縮影。對於索爾仁尼琴來說,他的《一天》是由他自己無數個充滿心酸和苦難的日子結晶而成的。
三
《一天》寫的是主人公舒霍夫在勞改營裏的“一天”,嚴格地說,還隻是從他的起床寫到他的就寢。早上5點鍾起床的時候,舒霍夫就感到不舒服,可是他還是因為起床動作慢瞭點被罰去給看守們擦地闆。在醫務室裏他沒有得到治療卻受到瞭威脅,於是,在喝下一碗不熱的稀湯之後,他和其他犯人一起在零下27度半的嚴寒中被趕到一處工地,乾瞭一天的重活,來迴還遭遇瞭數次嚴格的搜身,在臨睡前又遭遇瞭兩次“點名”,之後舒霍夫終於“用沒有洗過的薄薄的棉被把頭濛上”瞭。然而,這樣的“一天”卻是舒霍夫的一個好日子,在小說的結尾,作者對舒霍夫的“一天”做瞭這樣的總結:舒霍夫心滿意足地入睡瞭。他這一天非常順當:沒有被關禁閉,沒把他們這個小隊趕去建“社會主義小城”,午飯的時候賺瞭一鉢粥,小隊的百分比結得很好,他舒霍夫砌牆砌得很愉快,搜身的時候鋸條也沒有被搜齣來,晚上又從采紮裏那裏弄到瞭東西,還買瞭煙葉。也沒有生病,挺過來瞭。
一天過去瞭,沒碰上不順心的事,簡直可以說是幸福的一天。不過,緊接在這段話之後齣現的兩行字,卻徹底顛覆瞭這種“幸福”的感覺:這樣的日子他從頭到尾應該過三韆六百五十三天。
因為有三個閏年,所以得另外加上三天……舒霍夫的被關押,是由於他在1942年2月的西北戰場上因全軍被圍而“在森林裏當瞭兩天俘虜”,而且這還是他事後自己主動“坦白”的。而他周圍的人,幾乎全都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關進勞改營的:海軍中校布伊諾夫斯基因為收到瞭曾一同作戰的英國海軍軍官寄來的禮物,還未成年的戈普契剋因為往森林裏給賓傑裏人送過牛奶就被判瞭“跟成年人一樣”的刑期,阿廖沙則僅僅由於他信仰上帝而被抓瞭進來……他們的刑期或為十年,或為二十五年,他們的每一天都將這樣緩慢地熬過!
小說的情節被壓縮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和短暫的時間之中。勞改營和囚犯們乾活的工地,是小說中僅有的兩個空間,而且是兩個都圍著鐵絲網、都有荷槍實彈的哨兵看守的空間,在這兩個封閉空間之間的齣入,不僅沒有使犯人(以及讀者?)們的心理空間有所擴大,反而更加強化瞭他們的不自由感覺。小說的情節發展十分緩慢,節奏十分滯納,甚至會讓人感到難耐和枯燥,其中的一分一秒似乎都是被放大、延長的,而這正是勞改營犯人真實感受的再現。這“一天”是短暫的,也是無比漫長的,是濃縮的,也是無限擴張的。這樣的小說空間和時間處理方式,不僅使《一天》成瞭勞改營殘酷現實的真實再現,而且還使這“勞改營中的一天”具有瞭某種概括性的象徵意義,正所謂“以小見大”、“從具體到普遍”,就像有學者所說的那樣,索爾仁尼琴“講到瞭一天、一件事、一戶院子……但亞·索爾仁尼琴的一天、一院、一事,是一種提喻,指嚮善與惡、生與死、人與社會的關係”轉引自阿格諾索夫:《二十世紀俄羅斯文學》,中國人民大學齣版社,2001年,第515頁。此話作者為俄國學者彆林科夫。引者按:此處所言的“一天、一院、一事”,指的就是收在這個集子中的《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瑪特遼娜的傢》和《科切托夫卡車站上的一件事》三部作品。。作傢西濛諾夫也說過:“它(指《一天》——引者按)僅僅描寫瞭一天的生活,但作者想要說的關於斯大林個人迷信時期那些痛苦而黑暗的篇頁的一切最主要的東西,全都包括在這一天中瞭。”
《一天》所具有的象徵性,還由於主人公舒霍夫形象的典型性而得到瞭進一步的強化。據說,在《一天》的人物當中,隻有這個人物是虛構的,“是由眾多人物提煉而成,一個是索爾仁尼琴指揮過的前綫炮兵營的戰士,一個是854號犯人,即索爾仁尼琴自己”阿格諾索夫:《二十世紀俄羅斯文學》,中國人民大學齣版社,2001年,第515頁。。作者沒有讓自己來擔當小說的主人公,卻讓一個普通的農民士兵齣場,大約是想突齣勞改營中人物之命運的普遍意義。
讓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在《一天》發錶的前後,對於舒霍夫這個形象的肯定,卻大多是由於他的“農民身份”和“勞動素質”。據索爾仁尼琴自己說,《一天》當初之所以引起瞭特瓦爾多夫斯基的注意,正是因為這是“一個鄉下人眼中的勞改營,很有一點民間意味”,“我不敢說這是精心安排的計劃,我隻是有一個可靠的預感:身居高位的鄉下人亞曆山大·特瓦爾多夫斯基和最高當局的鄉下人尼基塔·赫魯曉夫對於伊凡·傑尼索維奇這個鄉下人不會無動於衷。預感得到瞭應驗:甚至不是詩歌、甚至不是政治決定瞭我的小說的命運,而是一種真正的鄉下人精神,是偉大的轉摺以來或更早一些時候起,我們這裏就有的被人嘲笑、踐踏和責罵的鄉下人精神”。索爾仁尼琴:《牛犢頂橡樹》,群眾齣版社,2000年,第27、28頁。赫魯曉夫在皮聰大的彆墅裏聽當時蘇共宣傳部門領導人列彆傑夫親自朗讀《一天》時,最喜歡的也是“伊凡·傑尼索維奇怎樣保護瞭灰漿”的勞動場麵。同上,第52頁。他們欣賞舒霍夫的“勞動人民本質”,但他的“勞動”是被迫的,這一點卻似乎沒有引起他們更多的關注。當然,之後一些俄國學者的相關解釋也是不無道理的:即便在勞改營這樣的非人環境中,舒霍夫依然保持著俄羅斯人的傳統美德,例如:從不裝病,堅持不舔盤子,不撿煙頭,珍惜糧食,心靈手巧,愛惜東西,等等。但是,若以這類美德標準來看待舒霍夫,又如何解釋他兩次騙飯吃、在工地偷油氈(盡管是為小隊遮擋窗戶的)、偷帶鋸條(為的是加工成小刀賣給彆人)等行為呢?把舒霍夫理解為一個十全十美的“正麵人物”,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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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推薦的書,不知道怎麼樣
評分書很不錯,值得大傢一看
評分非常細緻,真實的描寫。集中營的生活的映像的描寫。生動而震撼!
評分好迷你的一本書,希望內容很充實。
評分不建議買,紙張太差
評分在由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上。曆史的浪潮裏,中國勇立潮頭當“弄潮兒”,中國人勿忘國恥團結
評分著行走。如果母愛是魚,她就剝下自己的鱗片,給兒女做衣裳。”母親啊,我要對你說一萬次:“母
評分最安全的港灣。都說歲月無痕,可歲月的痕跡布滿父親的每寸皮膚。陽春的“細雨”
評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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