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陶城裏的武士四四(萌芽小說族)》作者周嘉寜的紮實無與倫比,並且她在各方麵的努力令人欣喜。她是一個真正的小說作者,同時是一個好玩小說的好玩作者。周嘉寜,齣生於1982年2月的上海,現在復旦大學文科基地班3年級就讀,2000年獲得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奬,2001年齣版小說《流浪歌手的情人》堅信沒有勝利可言,挺住意味著一切。
《陶城裏的武士四四(萌芽小說族)》是一部非常放鬆的小說。這是一種令人嫉妒的狀態,尤其是當作者在諸如語言和細節的把握上都已經做得十分齣色的時候。感覺上如今的她一直都在嘗試不同的文風,從最初淡然的文字到現在甚至有些魔幻色彩的小說,都會給你驚喜。
精彩書摘
一
有一天晚上我很焦灼很焦灼的,我赤著腳蹺著大腳趾在房間裏麵來迴踱著步子。從遙遠的地方有垃圾和樹葉混閤在一起燃燒的味道傳過來,是濃濃的伸著小爪子的灰燼,它從某個不為我所知道的地方慢慢地鋪展開來,勒緊我的脖子,從我試圖呼吸的嘴巴裏鑽進我的身體,現在我的身體裏麵全部都是這樣伸著小爪子的灰燼,這一切糟糕透頂。
沒有什麼可以讓我興奮的,我很久沒有興奮過瞭,我隻是焦灼。
我的最後一根香煙是斷掉瞭的,我用右手凶狠地把香煙盒子給捏皺,骨頭發齣咯吱咯吱的打架的聲音。我穿起一件你拉在我這裏的厚重的黑色海軍大衣,把扣子全部死死地扣起來,像一個勇敢的女戰士那樣去街對麵的胭脂店買煙。我是個勇敢的女戰士,我穿著海軍大衣,腰後那節脊椎骨偏右一點點的地方彆著一把刀。我住的地方是一座空曠的廢棄的工廠,這個地方就和陶城一樣寂寞並且充斥著金屬的味道。樓梯是半懸在空中的生瞭銹的,沿著工廠的鐵皮外殼子螺鏇地下降,每踩一腳,被腐蝕過的扶手和颱階上的鐵銹就索索地在黑暗裏往下麵落,隱沒在空氣裏。我弓著身體往下走,灰燼的味道彌漫在我周圍,我的右手又神經質地緊張起來。
現在我稍微鎮定瞭一點,我背靠在胭脂店的門闆上麵,那裏的銹斑在你的大衣上麵磨蹭著往下麵掉掉掉掉掉。今天的天空是玫瑰紅色的,我抬起頭看天的時候順帶便看到瞭高高的燈塔。我對站在門闆後麵的小藍毛說:“一包香煙。”
“今天你再給我講一個故事吧。”小藍毛黑著眼圈湊近我。
“今天我沒空。我要去爬燈塔。改天吧,我給你講一個能讓你興奮得睡不著覺的故事。”我擦著瞭一根火柴,一股令人激動的硫磺的味道鑽進鼻孔裏麵。
現在我要去爬燈塔瞭。我常常擔心我會死掉,這你知道,我常常在你的頭頸裏麵嘟囔著我要無聊死瞭我再也激動不起來瞭我要死瞭我要死瞭我就這樣無聊地死瞭。你從來不理會我,你像做夢般地看著某一個我無法企及的地方,那麼現在我要去爬燈塔瞭,我希望自己會緊張得簌簌發抖,我渴望顫栗著從上麵跌下來,一頭撞在地上。生命是美妙的美妙的美妙的,我在心裏麵喋喋不休,這是你痛恨的喋喋不休。
後來我變成瞭一隻穿著海軍大衣的黑顔色的貓,我像隻貓一樣地前行,輕手輕腳地爬上燈塔,風忽忽忽忽地吹著,遠處垃圾和樹葉燃燒的灰燼鑽進我的眼睛,我硬是沒有流齣眼淚可是卻流瞭很多很多的黏糊糊的鼻涕,我使勁地在爬燈塔的同時抽著鼻子。我的手緊緊地拽著生滿鐵銹的架子,一隻靴子的鞋帶鬆掉瞭我沒有理會。說實話,我希望自己被自己的鞋帶絆死,左腳踩右腳或者右腳踩左腳,身體在半空中失去重心,你們都以為我像個勇敢的女戰士般地縱身縱身縱身縱身,你站在下麵驕傲地看著我縱身,你會伸開雙臂接住我嗎?讓我像個真正的勇士那樣倒在你的身體裏,讓我看到你驕傲的微笑。
陶城緩慢地展現在瞭我的睫毛底下。
我終於爬到瞭燈塔的頂端,現在我坐在最最高的那根杆子上麵,睫毛底下是空落落的陶城,帶著濃重煙塵的風從四周籠罩過來。這是一座到瞭夜晚就沒有瞭燈光的城市,沒有建築,隻有廢棄的工廠,輪船,成堆的廢銅爛鐵,巨大的倉庫,到瞭夜晚它們看起來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令人興奮得睡不著覺的故事。天空中的玫瑰紅色劇烈地蔓延,當我爬到燈塔頂端的時候我纔看到原來整個天空都是玫瑰紅色的,而那些壯烈的空曠的鐵塊的陰影沉寂在黑暗裏麵,紋絲不動。
我坐在陶城的燈塔上麵,感覺煙塵和風,無法企及的黑暗。
於是我想起瞭那個非常久遠的黃昏,你和我來到陶城,你穿著一件黑色的海軍大衣把扣子死死地扣住,肩膀平直,我穿著一雙鞋帶常常會自己散開的靴子,我們甚至都沒有帶包,我們的臉上瞬時就布滿瞭煙塵,這讓我們興奮地尖叫起來,我們像兩隻掉毛的猴子一樣手舞足蹈跳著圓圈舞,嘴巴裏麵發齣壓抑的呀呀的聲音。那是個美妙的美妙的黃昏,有一個偉大的布滿瞭煙塵的太陽夾在兩艘長著蘑菇的萬噸輪的中間,一個斷裂的氧化的旗杆從中間把它刺穿,流齣來的玫瑰紅色的血全部都落在我們的眼睛裏麵。我們抱在一起親吻,吧唧吧唧地親吻。
現在我想起瞭這些。
陶城的夜晚總是異常地漫長,我抽掉瞭半包香煙,開始感到喉嚨裏麵冒齣黑顔色的泡泡,它們咕嚕咕嚕地爭先恐後地從我的身體裏往外麵逃逸,後來很後來很後來,太陽纔慢慢地齣來。太陽從一個廢舊的倉庫後麵滾落齣來好像夜晚它就被封存在那裏,它微弱的光芒裏還殘存著汽油的味道,它是一個偉大的太陽,我總是覺得陶城擁有一個偉大的太陽。
眼淚和鼻涕一定一起邋遢地流瞭齣來,廢鐵廢鐵,這裏和那裏,到處部是廢棄的鐵堆積在一起,這裏和那裏,到處都是生活在廢鐵裏的人們和蘑菇和汙水,我感激這一切,還有那裏那裏那裏,你看到瞭嗎看到瞭嗎?那個廢棄的鍋爐廠,那裏是我的傢,一塊美妙的黑顔色的煙塵此刻正繚繞著我的窗戶。
我坐在燈塔的頂端想,陶城又是新的一個工作日,連陶城的人也都是要工作的。
二
嗯,嗯。
嗯。
嗯,嗯。
每個早晨都是這樣的,非非從張五的胳膊裏麵把亂糟糟扁塌塌的紅頭發找齣來。張五睡著的時候無疑和一隻紅著耳朵的猴子沒有很大的區彆,他的眼睛被掩蓋在瞭長長的睫毛下,這讓他看起來軟綿綿的像一隻剛剛齣生的小猴子,發齣嗯嗯的聲音,其實張五是很凶狠的一個男人。非非裹著一條被子跳啊跳地跳到電腦前麵。早晨陶城的風很大的,把煙塵聚集而成的雲朵吹來吹去,非非把遮住房間大窟窿的鐵絲網移開,就看見外麵一塊巨大的煙塵笑嘻嘻地嚮她移動過來,她低下頭煙塵就嚮躺在床上的張五飄去。張五在睡夢裏磨著牙齒,身體抽搐般地來迴轉動。
非非從被子裏把腳趾伸齣來推瞭一下鼠標,電腦醒過來瞭。昨天晚上張五玩一個殺人遊戲玩到天開始露齣玫瑰紅色的時候,現在電腦屏幕上麵是殘存著的死人的頭顱,血都已經流乾瞭。非非重新按瞭Start鍵,從被子裏伸齣右手控製鼠標,再用鼠標控製一把槍。天氣真是涼哪,她裸露在空氣裏的手臂上生齣很多細小的疙瘩。現在有個穿著黑衣服的敵人嚮她奔跑過來。
“開槍啊!”已經晚瞭,她在一瞬間就看到自己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兒。
“笨蛋。”張五醒轉過來瞭,他把腦袋露在被子外麵,兩片嘴唇夾住一根煙熟練地吞吐著。
“非非。”
“嗯?”
“有咖啡嗎?”
“嗯。”非非裹著被子跳啊跳跳到儲物架的邊上。儲物架是一個巨大的可以裝得下三十個非非的大架子,她也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大架子是乾嗎的,張五騙她說是裝死人的,她不相信,她小時候見過裝死人的架子,它們是用不銹鋼做的。那是老早的事情瞭,那個時候她還呆在一個到處都是椰子樹的城市裏麵,溫溫的暖曖的潮潮的城市,而陶城裏幾乎所有的東西部是生銹的,儲物架上還長齣很多小小的蘑菇張著它們幾近透明的耳朵。非非對那些小耳朵心存恐懼,她覺得它們詭異而不可預測,在任何的地方近乎野蠻地生長著,陶城很少有植物,可是到處都是這樣的顔色斑斕的小蘑菇,它們在生銹的陶城裏如魚得水般地過著滋潤的生活。非非繞開長在她腳邊的一堆蘑菇,從架子的頂部搖搖欲墜地拿下一隻搪瓷的大口杯,裏麵還剩瞭三分之一冰冰涼的黑漆漆的液體。她把咖啡遞給張五,然後在床沿坐瞭下來。太陽照在非非紅顔色的頭發上麵,她有一個溫柔的眨著眼睛的側影。外麵的煙塵在太陽底下飄來飄去。
“昨天晚上經過陶城全體公民錶決,以決定性的票數通過在陶城第九次治理會議上提齣的綠化方案,第一批樹種很快就將運到這裏,希望目前居住在廢棄工廠和輪船裏的居民為自己找好動遷的方嚮,我們將逐步把廢棄的工廠和輪船拆除和炸毀,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陶城將再次恢復到它在幾十年前的綠洲形象。”
鄰居把收音機的喇叭接在一個很破舊的擴音器上,它居然神奇般地還能夠工作。它現在開始放一段好聽而憂傷的音樂,有一支藍幽幽的黑管在早晨的陶城上空慢慢地吹著,非非坐在床沿上瞠目結舌的,她的頭發也迅速在太陽裏退色和枯萎瞭,哪能辦哪能辦哪能辦呢?非非捏瞭捏張五的手指,他的手指熱得像要燒起來一樣。“我們怎麼辦?”她有點憂傷地看著張五。她習慣問張五這樣的問題就比如說“我們今天吃什麼”、“我們接下去乾什麼”或者“我們怎麼辦”。其實很多時候她已經有瞭自己的主意,比如說她想吃麻辣燙,她接下去想窩在被子裏麵看一本小說,或者她現在想繼續住在自己的這半截小輪船裏麵。這個半截的小輪船,是船的尾巴,那裏有個很大的窟窿,他們裝瞭門闆,還有另外一個很大的窟窿,他們把它當成瞭一扇窗戶,晚上就在那兒擋上一塊鐵絲網,風和煙塵一起從鐵絲網往裏麵鑽。可是她喜歡聽那些結論從張五的嘴巴裏麵說齣來,她覺得這樣可以讓她感到信心百倍,沒什麼好害怕的。
非非說:“我很喜歡這半個輪船的呢。”
“嗯,去他媽的,乾嗎要走?不走不走。”張五從被子裏麵鑽瞭齣來,肩膀裸露在外麵,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真是個凶狠的男人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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