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圍繞陀思妥耶夫斯基作為問題而齣現的思想
思考並探討近代以來的社會道德與思想危機
內容簡介
《道德·上帝與人 :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問題》是作者試圖將社會倫理、精神追求、基本規範與信仰聯係起來考察的一種嘗試。這不單涉及如何認識中國以至世界在二十世紀的曆史,更涉及如何看待“現代性”的諸多問題。作者選擇瞭陀思妥耶夫斯基作為研究對象,因為其思想都是作為問題而齣現的,陀氏提齣的不僅是他自身時代的問題,也是整個“現代性”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在作者看來,主要是圍繞著道德、上帝與人的範疇展開的。
作者簡介
何懷宏,祖籍江西清江,現為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專著有《良心論》《道德·上帝與人》《世襲社會》《選舉社會》等;譯著有《沉思錄》《道德箴言論》《正義論》等。
目錄
前 言 我為什麼要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 ......001
第一章 作為問題的思想 ......017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與托爾斯泰 ......021
二、思想的人 ......033
三、思想者的孕育和誕生 ......039
四、思想者的主要類型 ......047
五、思想者的特點 ......051
六、作為問題的思想 ......065
第二章 個人行為的道德問題 ......077
一、迫切的道德問題 ......079
二、罪:贊成的“理由” ......085
三、罰:反對的力量 ......100
四、罪惡的解救之道 ......108
五、不同的對待道德“界限”的態度 ......114
六、道德危機的時代 ......119
目 錄
ii 道德·上帝與人
第三章 集體行為的道德問題 ......125
一、目的與手段 ......129
二、他人的血 ......147
第四章 憐憫的愛 ......159
一、憐憫的基調 ......159
二、關於孩子 ......170
三、憐憫還是“博愛”? ......179
四、愛能夠實現嗎? ......186
第五章 上帝的問題 ......199
一、成為問題的上帝 ......199
二、假如沒有上帝…… ......207
三、神人還是“人神”? ......221
四、“上帝之死”所意味的 ......229
第六章 人的問題 ......243
一、人的有限性 ......245
二、人的差彆 ......255
三、多數與少數 ......261
四、自由與人性 ......267
iii
第七章 社會秩序的構想 ......289
一、社會公正和理想秩序 ......290
二、貴族與文化 ......301
三、“人民”崇拜與結閤之路 ......313
第八章 時代與文明 ......329
一、現時代的“精神狀況” ......332
二、現代社會所取代的和所趨嚮的 ......340
三、俄羅斯與西歐......348
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 ......358
補 編
托爾斯泰的矛盾 ......379
——重讀托爾斯泰
引言:藝術與思想之間的矛盾......381
什麼是勇敢?......406
老百姓在想什麼?......413
戰爭、曆史與生命......418
愛情、婚姻與傢庭......447
麵對死亡的“立己主義”......467
目 錄
iv 道德·上帝與人
誰之罪? ......477
結語 人:道德與上帝......491
參考書目 ......497
後 記 ......510
索 引 ......511
精彩書摘
第一章 作為問題的思想
第一節 陀思妥耶夫斯基與托爾斯泰
19世紀俄羅斯文學“黃金時代”的最高點可以說是由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兩座並屹的巨大山峰達到的。這兩位藝術大師都極其真誠,都擁有巨大的天纔,都緊張不安地探尋真理,並且最後都訴諸宗教的精神。他們生前有過參加同一個演講會的機會,卻終於未能見麵,但互相都熟知對方的作品,有一些公開或私下的評論。陀思妥耶夫斯基相當推許托爾斯泰的天纔,但也承認與之思想上有分歧。托爾斯泰準確地認齣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個“渾身都是鬥爭的人”,故而認為不宜“樹作後代紀念和學習的榜樣”,但他一生都極喜愛《死屋手記》一書,認為是包括普希金的作品在內的所有新文學作品中“最好的書”,他讀瞭《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也深為感動,據說他在秘密齣走去世時所待的阿斯塔波沃車站的站長房裏,隨身帶有兩本書:一本是濛田的《隨筆集》,另一本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瑪佐夫兄弟》,[1] 他認為人們可以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物身上“認齣自己的心靈”。兩位大師在精神和藝術上都有一些共同和相互吸引的方麵,但是,在很多方麵仍可說相當不同乃至對屹。於是“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比較”也就成為一個富有意義的課題,構成瞭一係列文獻。
最早的係統研究如“白銀時代”的梅列日科夫斯基的兩捲本《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稱托爾斯泰為人的“肉的探索者”,而稱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人的“靈的探索者”。他強調他們兩人的對立,甚至說:“如果我們想在各個時代和各個民族的文學中找到一位與托爾斯泰截然相反的藝術傢,那麼,我們隻能指齣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國文化的“正命題”,那麼,托爾斯泰就是其“逆命題”。[1] 洛紮諾夫則簡潔地寫道:“托爾斯泰令人吃驚,陀思妥耶夫斯基令人感動。”他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沙漠中的騎士,背著一隻箭囊,他的箭射嚮哪裏,哪裏就流血。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寶貴的,托爾斯泰則總是“說教”,“說教”並不能留下什麼,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活在我們心中,他的音樂永遠不會消亡。[2] 自然。羅紮諾夫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崇拜者,他批評 “托爾斯泰的宗教”,說這“莫不是一個養尊處優、聲名遠揚和無憂無慮的土拉地主的東跑西顛?”“缺少切膚之痛——這是托爾斯泰不可饒恕的一麵。”但他又贊揚托爾斯泰,說他超過普希金、萊濛托夫和果戈理的地方“便是整個生命的高尚和嚴肅”;問題不在於“他做瞭什麼”,而在於“他想做什麼”。托爾斯泰“夢寐以求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崇高。
英國作傢王爾德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托爾斯泰那樣廣闊的視野和史詩的莊嚴,但他有十分強烈的感情,十分激烈的衝動,善於處理人物心理上最深沉的奧秘和人生最隱蔽的動機,具有無比忠實而可怕的現實主義特徵,用的是一種十分微妙的客觀方法。[4] 另一位英國作傢福斯特(E. Forster)也說:“沒有一個英國小說傢像托爾斯泰那樣偉大——也就是說, 給瞭人的無論日常還是英雄的生活如此完整的一幅圖畫;也沒有一個英國小說傢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樣探索人的靈魂到如此的深度。”[1] 施泰納(E. Steiner)認為托爾斯泰是一個“史詩傳統的後代”,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個“莎士比亞之後的悲劇大師”。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寫完《卡拉瑪佐夫兄弟》之後不到四十年,托爾斯泰所期望的一些事情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恐懼的大部分事情就實現瞭。[2] 許多評論者也注意到,若將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19世紀歐洲作傢如巴爾紮剋、狄更斯相比,他們兩人就都可以說具有強烈的思想傾嚮性,但若將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托爾斯泰則還是更為純粹和偉大的藝術傢,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更接近於是藝術傢中的思想傢,在思想上有著更高的成就。為瞭進一步說明陀思妥耶夫斯基與托爾斯泰在思想上的不同特點,我們可以再引述一下彆爾嘉耶夫對兩人的比較。
彆爾嘉耶夫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猛烈的動力性格指嚮“變”,但卻肯定曆史傳統,承認政府與教會;托爾斯泰隻是靜態事物的描繪者,卻反叛曆史與宗教的傳統,否認東正教,輕視帝國,甚至不曾接受文化的至上地位。[3] 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革命正在人的精神的地下室醞釀,知道它必然會來臨,他預見到它的方法與結果。托爾斯泰則對革命一無所知,什麼也沒有預見,但他自己卻像一個盲人一樣被捲進革命的過程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站在精神的層麵,從這個層麵他看到瞭一切;托爾斯泰則停留在心理與身體的領域,因之不能看到錶麵之下的事物。托爾斯泰是比陀思妥耶夫斯基更優秀精細的藝術傢,他的小說,就其作為小說而言,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要好;對於已存的事物,他是一個無可匹敵的描繪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則隻關心將要發生的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比托爾斯泰更偉大的思想傢,他對事物的認識更為廣闊,瞭解永恒的人性矛盾,由於這種矛盾, 人為瞭進兩步必須退一步;托爾斯泰則不迴頭地一直嚮前,他那偏於一方麵的道德是不可能由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深透人心的人所共有的。如果說托爾斯泰以完美的藝術形式呈現瞭往日之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更擅長處理流變的未來之際。托爾斯泰終其一生都在像異教徒一般尋求神;他的心被神學壓迫著,但他本人卻是個蹩腳的神學傢;陀思妥耶夫斯基對神的關懷則不如其對人的命運以及精神之謎的關懷,使他不得安寜的說到底不是神學而是人學;他無須像異教徒那樣去解決神學問題,但他必須去解決人的問題,而這人是精神性的人。
在彆爾嘉耶夫看來,托爾斯泰在藝術上的偉大超過其思想的不凡: 他的思想觀點有時淺薄得驚人,幾乎是俗氣的。而陀思妥耶夫斯基醉飲思想觀念,在他的書中浸透瞭觀念,並且在這陶醉中,他的智慧的刀鋒卻從未鈍銼。《地下室手記》的主角是一個觀念,拉思科裏涅珂夫是一個觀念, 斯塔夫洛金是一個觀念,基裏洛夫、沙托夫、伊凡·卡拉瑪佐夫—— 統統是觀念;這些人似乎個個都被觀念淹沒瞭,醉飲著觀念。隻要他們開口,就從他們口中汩汩湧齣思想;而一切思想都圍繞著“那些該死的永恒的問題”轉。但這並不意味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是宣傳某種特殊理論的論文,事實上,觀念是隱含在他的著作中的,以純粹的藝術方式錶現齣來;他是一個“觀念論派”(idealist)小說傢,孕育瞭新的、基本的觀念, 且總是以動力的、動態的方式孕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哲學上態度是謙和的,他說:“在哲學方麵我很弱;但對哲學的愛卻不弱——那是非常強的。”在學院派的哲學方麵,他確實弱,而那種哲學也非常不適閤他;但他的直覺天纔卻知道正確的路途,事實上他是真正的哲學傢,而且是俄羅斯最偉大的。他從哲學所學到的可能不多,教給它的卻很多;暫時性和局部性的問題他可能留待哲學自己去處理,但隻要是關於最終的事物,則哲學必將長久生活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旗幟之下。
由此,彆爾嘉耶夫指齣陀思妥耶夫斯基與托爾斯泰對20世紀及後世的不同影響。他說,當20世紀初葉,當一股精神的與宗教的觀念之流湧齣,而與俄羅斯知識分子的傳統思想中的實證論和唯物論背道而馳的時候,這股潮流的代錶——羅紮諾夫、梅日列科夫斯基、捨斯托夫、伊萬諾夫等,統統把自己置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標準上:他們統統是他的心靈之子,並立意要去解決他所提齣的問題。托爾斯泰在舞颱上占的空間比較大,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卻更廣更強。要觸及托爾斯泰,容易得多,他容易被人認作是宗師,而且,他更近於是道德傢;但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耕種的卻是俄羅斯心靈那復雜而銳利的形而上學思想。人大約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被托爾斯泰的心靈所吸引的,一種是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靈所吸引的,而我們發現,“托爾斯泰類”的人很難正確地領會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僅如此,他們還常常不喜歡他。[2] 若以原創性的宗教思想而言,托爾斯泰幾乎是荒瘠的,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則極為豐碩。此前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僅存在於預言中的沙托夫、基裏洛夫、韋爾霍文斯基、斯塔夫洛金和伊凡之類的人,在隨後四十年中統統在真實的世界中齣現瞭;他那在19世紀70年代仍隻潛伏著的基本主題,在俄羅斯1905年、1917年的兩次革命中都錶現齣來瞭。由此可以看到俄羅斯的“革命主義”中的宗教結構。革命,使同胞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更接近瞭。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學永遠不曾停留在生活的“心理—生理”錶層,在這方麵托爾斯泰是較佳的心理學傢。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探索的是靈魂的生活,這生活一直延伸到神與魔鬼。這些問題,這些最終的事物,纔是俄羅斯人長久以來係心的對象。當然,心理和社會方麵的問題也同樣令他們係心,但革命與社會生活是次於神和魔鬼的問題的,後者得到解決,前者自然安頓, 而使我們免於僅在心理研究的惡性循環中打轉的乃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因此,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僅是偉大的藝術傢,而且是俄羅斯最偉大的形而上學傢。思想觀念是他不可或缺的食糧,如果他不去沉思諸如神、魔鬼、永生、自由、惡與人類的命運之類的問題,他就活不下去。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形而上學不是抽象的;他認為觀念是活生生的、具體的、基本的事物;而我們現在統統是他的精神後裔,急著以他同樣的精神去提齣並解決那些形而上的問題。
彆爾嘉耶夫特彆指齣“文化的破産”給20 世紀帶來的災難性後果, 因為文化正是導嚮生命之實相的道路:神聖生命的本身正是精神的至高文化。在這一方麵,托爾斯泰對俄羅斯的影響是可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則如一切偉大的民族作傢一樣,是混雜的,如果說他劈齣瞭一個文化的危機之絕壁,他卻並非文化的敵人,而托爾斯泰卻與文化敵對,彆爾嘉耶夫立足於獨特的基督教立場更為推崇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陀思妥耶夫斯基遠比托爾斯泰更配得宗教改革者之名。托爾斯泰摧毀瞭基督教的價值觀,試圖建立他自己的價值觀;他所提供的東西隻是消極性的,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發明新的宗教,是忠於基督教的真理及其永恒的傳統。 彆爾嘉耶夫甚至說:“就我個人所知,還沒有一個人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基督教的寫作上更深刻。”
除瞭彆爾嘉耶夫以上談到的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之彆,伯林的一個比較也頗值得注意。伯林引希臘哲人阿基羅庫斯(Archilochus)“狐狸多知,而刺蝟有一大知”一語,認為這種一元與多元之彆是作傢與作傢、思想傢與思想傢,甚至一般人之間的差彆最深刻的一項。例以俄國,伯林認為,普希金實際上是19世紀頭號狐狸,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是道道地地的刺蝟,若以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為兩端,正可度齣俄國文學的幅廣。至於托爾斯泰,伯林認為托爾斯泰天性是狐狸,卻以為自己是刺蝟,並努力想做刺蝟。他的天賦與成就是一迴事,他的信念,連同對自己成就的解釋又是一迴事。
在我看來,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追求來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確實錶現得像是刺蝟,他渴望一種終級的、一元的真理,亦即基督的真理,但是,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藝術作品中,他卻錶現得像是狐狸,總是在探測嚮各個地方去的可能性。他是一個內心渴望著一種單純、統一的真理的尋求者,但由於他總是在尋求,他決不停住腳步,決不滿足於定論,他就總是在他的小說中同時保持著一種對於一元真理和多元對話的同樣強烈的渴望,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也許可以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隻想做狐狸的刺蝟,在他那裏,同時保持著狐狸的廣度與刺蝟的深度:即從問題意識來說,從對根本問題的執著追求來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刺蝟;但是,從問題的解答來說,他又並非刺蝟,他意識到真理或這些根本問題的答案並非是簡單的,他沒有成為教主或聖賢、先知的意圖,乃至沒有那種可能被人們認作教主或聖賢的客觀傾嚮。他沒有圍繞著他的信徒,沒有形成主義或教派。愛好他的人是散落的個人。他是一以貫之地追問的刺蝟,而非固守某一教義的刺蝟。他在追問中自然有自己傾嚮於某一解答的思想傾嚮,但他並不封閉地固執於這一傾嚮,而是也注意到其他的傾嚮。他的現實感強過托爾斯泰,尤其是在處理概念時的現實感高齣托爾斯泰許多。他深深地體會到人的某種差彆性,尤其是少數和多數的差彆性。這使他不可能簡單地處理真理,更不易盲目地宣教真理。
其他評論者還提到瞭他們的另一些區彆,諸如小說類型的“獨白小說” 與“復調小說”(巴赫金);重點描寫農村與重點描寫城市(弗裏德連傑爾) 等等。巴赫金指齣托爾斯泰小說中的獨白傾嚮耐人尋味,在托爾斯泰的小說中已經齣現瞭一種單一的傾嚮,而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裏,則始終有一種眾聲喧嘩。不過,我們不欲在此全麵比較托爾斯泰與陀思妥耶夫斯基, 而僅在這裏試圖指齣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的不同可能有一些個人境遇方麵的原因,這種差彆也許部分地可以從他們個人的境遇得到某種解釋。
托爾斯泰一生的事業可以說相當順利,他齣身貴族,一直傢境富裕,富有田産,從不必為謀生煩惱,一生不知窮睏為何物,並很早就獲得作傢的巨大聲譽,早年沒有受過政治迫害,而當後來他對沙俄政權和教會越來越持異議時,他的世界聲譽已經為他構成瞭一道保護的屏障,他的婚姻亦可說順遂,妻子雖不能說完全理解他,但也摯愛著他。他身心正常, 朋友很多,晚年更有許多朝拜者,在世界上也門徒甚眾。而陀思妥耶夫斯基齣身於軍醫之傢,很早就感受到經濟的壓力,父母早夭,自己又犯有癲癇病,成名作剛獲稱譽很快又遭嘲笑,不久,又因參加革命小組的活動被判死刑,臨時改服苦役和兵役,在西伯利亞待瞭約十年,創作活動中斷, 開始幾次戀愛都不順利,第一次婚姻也不很稱心,妻子、兄弟與好友又在同一年去世,辦報被封,負債纍纍,這種負債狀況幾乎一直持續到他生命終結,他的長篇小說差不多都是在預支稿費、限定日期的情況下寫作的, 為此隻能得到遠低於托爾斯泰、屠格涅夫的稿酬。他性格不擅交往,甚至一度的好友斯特拉霍夫也棄他而投嚮托爾斯泰,在他死後對他進行攻擊。所以,我們在托爾斯泰的思想中,確實感到一種潛藏的、貴族式的
居高臨下的態度,甚至在其對財産、婚姻、文化的激烈拒斥中,也包含有某種貴族式的驕傲,在其道德與宗教方麵的要求中,有一種精英似的極端徹底和嚴格。彆爾嘉耶夫說:“托爾斯泰的呐喊是那種處在幸福的環境中、擁有一切,但卻不能忍受自己的特權地位的受苦的人的呐喊。”他擁有榮譽、錢財、顯赫地位和傢庭幸福這一切而想竭力放棄這一切。[1]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態度卻是相當平民化的,是熟諳社會底層,深知其間人們的苦難,尤其是心靈的悲慘狀態的。他是和他們在一起憐憫他們。他對自己的苦難也不張揚,不抱怨。他不喜歡談論自己。默默地受苦、默默地寫作、默默地消失,這是我們後來在羅紮諾夫的晚年,在《日瓦戈醫生》中的主人公及其作者那裏看到的同樣特徵。梅列日科夫斯基曾經在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格特徵時說:“陀思妥耶夫斯基隻是愛我們,作為一個朋友,一個平等的人,而非象屠格涅夫那樣有一詩意的距離,也不像托爾斯泰那樣有一傳道者的張揚。他是我們的,在他所有的思想中,所有的痛苦中。他與我們在同一隻杯子裏浮沉。”[2] 基爾波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中也寫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嚮無貴族那樣的驕矜自重,亦無資産階級那樣的故作優雅。”
托爾斯泰齣身於富有的上層貴族,在他的生命曆程中,也沒有上過“死屋”那一課,他的思想中也沒有“地下室”那樣一種陰深和曖昧。他的思想是單純的,經常是直綫行進的。他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樣瞭解平民,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樣瞭解社會底層,盡管他自認是在為社會底層呼籲。他是如此熱烈地渴望與社會底層趨同,然而他還是不很瞭解他們,不瞭解他們的所愛,所恨,所欲,所求。如茨威格所說,托爾斯泰的作品因此富有說教性,它是教科書,是宣傳手冊。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卻一言不發,但他的沉默比托爾斯泰的控訴更有內容。[1] 托爾斯泰對現實的人性和人心的復雜性缺乏一種全麵的和深度的理解,他所達到的隻是錶麵上的或者說隻是某一側麵的深度。他的呼籲是相當精英化的,他是站在高處呐喊,卻從未完全浸沒在人性和人心的黑暗的深淵。在他的思想曆程中, 雖然也有種種轉摺,但在每一個轉摺完成後的階段,一切對他都是毫無疑問的。那些轉摺對他來說是為時甚短的,經常是突兀的,他很快就涉過黑暗的深淵而進入瞭通體透亮的“真理的光輝”之中。他迅速把選擇的疑問和煩惱拋到瞭腦後,拋給瞭過去,剩下的事情就隻是朝著這一新的方嚮的奮鬥瞭。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卻仍然把所有的疑問和睏惑仍然保留在自身之中,仍然是在黑暗的深淵中籲求光明,給人的印象是在即將沒頂的沼澤中伸齣瞭雙手,渴望抓到堅實的彼岸,甚至哪怕隻是可以稍許喘息片刻的堅硬的樹枝。
陀思妥耶夫斯基預見到革命,[2] 而托爾斯泰卻為革命所“ 預 見” ——革命者預見到托爾斯泰將成為摧毀舊秩序的有力資源。托爾斯泰對傳統文化、社會政治秩序、産權與法律的攻擊確實有一種震撼人心、發人深省的意義,然而他沒有看到另一麵:一旦破壞瞭文化的植被,就很難一下恢復,20世紀的許多災難就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離開瞭法治,也就不會有自由;摧毀瞭政治秩序,人們將可能麵對更為肆虐的權力;沒有瞭産權,個人麵對這種肆虐的權力也將被置於更無法保護自己的地步。他對人的要求很高,而人們卻是站在地麵上的,甚至是陷在汙泥裏的,解脫的辦法並非是一個難以觸及的天堂,而是慢慢可以爬齣來的木闆。他
道德 上帝與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問題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