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人民文学出版社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社之初即致力于外国文学名著出版,延请国内一流学者研究论证选题,翻译更是优选专长译者担纲,先后出版了“外国文学名著丛书”“世界文学名著文库”“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名著名译插图本”等大型丛书和外国著名作家的文集、选集等,这些作品得到了几代读者的喜爱。
为满足读者的阅读与收藏需求,我们优中选精,推出精装本“名著名译丛书”,收入脍炙人口的外国文学杰作。丰子恺、朱生豪、冰心、杨绛等翻译家优美传神的译文,更为这些不朽之作增添了色彩。多数作品配有精美原版插图。希望这套书能成为中国家庭的必备藏书。
为方便广大读者,出版社还为本丛书精心录制了朗读版。本丛书将分辑陆续出版,先期推出六十种。
内容简介
《名著名译丛书 包法利夫人》于1856-1857年间在《巴黎杂志》上连载,轰动文坛,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司法当局对作者提起公诉,指控小说“伤风败俗、亵渎宗教”,并传唤作者到庭受审,最终以“宣判无罪”收场,而隐居乡野、籍籍无名的作者从此奠定了自己的文学声誉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曾有人问福楼拜,谁是包法利夫人的原型,他答道:“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自己。”
作者简介
福楼拜(1821-1880),法国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代表作家之一。代表作有《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圣·安东尼的诱惑》《纯朴的心》等。
李健吾(1906-1982),作家、戏剧家、文艺评论家、翻译家、法国文学研究专家。山西运城人。1925年考入清华大学,先在中文系,后转入西洋文学系。1931年赴法国留学,1933年回国。曾在暨南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社科院工作。创作剧作近五十部,小说、评论集多部;著有《福楼拜评传》《司汤达研究》《莫里哀的喜剧》等专著与专论;翻译莫里哀、高尔基、契诃夫、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人的戏剧多部,以及巴尔扎克、司汤达、缪塞等人的作品。
精彩书摘
她读过《保尔和维吉妮》(《保尔和维吉妮》(1787),法国作家贝纳尔丹·圣皮埃尔的著名小说,初期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品:保尔和维吉妮,两小无猜,自幼相爱,生活在非洲旁的毛里求斯小岛,伴侣有黑人多明戈和一条狗。),梦见小竹房子、黑人多明戈、名唤“忠心”的狗,特别是,一个好心小哥哥,情意缠绵,爬上比钟楼还高的大树,给你摘红果子,或者赤脚在沙地跑,给你带来一个鸟窠。
十三岁上,父亲送她去修道院,亲自带她进城(指鲁昂。)。他们投宿在圣热尔韦区一家客店,晚饭用的盘子,画着拉瓦利埃尔小姐(拉瓦利埃尔小姐(1644—1710),路易十四早年的宠姬,失宠后隐居修道院。)的故事。解释传说的文字,句句宣扬宗教、心地的温柔以及宫廷的辉煌景象,可是东一道印,西一道印,划来划去,上下文连不起来了。
她在修道院,起初不但不嫌憋闷,反而喜欢和修女们在一起相处。她们要她开心,领她穿过一条长廊,走出饭厅,去看礼拜堂。休息时间,她很少游戏,把教理问答记得滚瓜烂熟,有了难题,总是由她回答主教助理先生。她终日生活在教室的温暖气氛里,在这些面色苍白、挂着铜十字架念珠的妇女中间,加之圣坛的芳香、圣水的清冽和蜡烛的光辉散发出一种神秘的魅力,日子一久,她也就逐渐绵软无力了。她不听弥撒,只盯着书上天蓝框子的圣画;她爱害病的绵羊、利箭穿过的圣心或者边走边倒在十字架上的可怜的耶稣(“害病的绵羊”,象征有罪的人。“圣心”崇拜,特别在法国流行,倡导者是女修士玛丽·阿拉考克(1647—1698)。据波米埃与勒鲁编订的《包法利夫人》新版本(185页):“倒在十字架上”作“倒在十字架下”。《约翰福音》第十九章第十七节却写明:“耶稣背着自己的十字架出来”。)。她练习苦行,试着一天不吃饭,还左思右想,要许一个愿。
临到忏悔,她为了多待一会儿,便编造一些小罪过,跪在暗处,双手合十,脸贴住栅栏门,听教士喃喃低语。布道中间说起的那些比喻,诸如未婚夫、丈夫、天上的情人和永恒的婚姻等,总在她灵魂深处唤起意想不到的喜悦。
晚祷之前,在自习室读宗教作品。星期一到星期六,读一些圣史节要,或者福雷西路斯院长的《讲演录》(福雷西路斯(1765—1841),法国宗教活动家,复辟时期曾出任部长。一八二五年出版演讲集《基督教辩》。);星期日读几段《基督教真谛》(《基督教真谛》(1802),法国浪漫主义作家夏多布里昂(1768—1848)的作品,著名中篇小说《阿达拉》与《勒内》就包括在这部作品中。)作为消遣。浪漫主义的忧郁,回应大地和永生,随时随地,发出嘹亮的哭诉,她头几回听了,十分入神!我们接受自然的感染,通常要靠作品做媒介,她的童年如果是在商业区店铺后屋度过,她也许容易受到感染,可是她太熟悉田野,熟悉牲畜的叫声,懂得乳品和犁铧。她看惯了安静的风物,反过来喜好刺激。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爱青草仅仅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她必须从事物得到某种好处;凡不能直接有助于她的感情发泄的,她就看成无用之物,弃置不顾,——正因为天性多感,远在艺术爱好之上,她寻找的是情绪,并非风景。
有一个老姑娘,每月来修道院,做一星期女红。因为她是大革命摧毁的一个世家的后裔,有大主教保护,她和修女门一道在饭厅用饭,饭后和她们闲聊一会儿,再做女红。住堂生常常溜出教室看她。前一世纪有些情歌,她还记得,一边捻针走线,一边曼声低唱起来。她讲故事,报告新闻,替你上街买东西,围裙袋里总有一部传奇小说,私下借给大女孩子看,老姑娘休息的时候,自己也是一章一章拼命看。书上无非是恋爱、情男、情女、在冷清的亭子晕倒的落难命妇、站站遇害的驿夫、页页倒毙的马匹、阴暗的森林、心乱、立誓、呜咽、眼泪与吻、月下小艇、林中夜莺、公子勇敢如狮,温柔如羔羊,人品无双,永远衣冠楚楚,哭起来泪如泉涌。就这样,爱玛在十五岁上,有半年之久,一双手沾满了古老书报租阅处的灰尘。后来她读司各特(司各特(1771—1832),苏格兰历史小说家。),醉心历史事物,梦想着大皮柜、警卫室和行吟诗人。她巴不得自己也住在一所古老庄园,如同那些腰身细长的女庄主一样,整天在三叶形穹隆底下,胳膊肘支着石头,手托住下巴,遥望一位白羽骑士,胯下一匹黑马,从田野远处疾驰而来。她当时崇拜玛丽·斯图亚特(玛丽·斯图亚特(1542—1587),苏格兰女王,信奉天主教,新教信徒执掌政权后,逃往英国,被囚约二十年之久,后被处决。),衷心尊敬那些出名或者不幸的妇女。在她看来,贞德、爱洛伊丝、阿涅丝·索雷尔、美人拉弗隆与克莱芒丝·伊索尔,(贞德(1412—1431),法国村姑,执戈从戎,号令民众击败英军,收复许多城市,后为贵族所出卖,死于敌人之手。爱洛伊丝(1101—1164),法国神学家阿倍拉尔的女弟子,师生相爱,受到家庭反对,男受阉刑,女入修道院。阿涅丝·索雷尔(1422—1450),法国国王查理七世的情妇,掌握大权有六七年之久。美人拉弗隆,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克莱芒丝·伊索尔,法国南方一贵妇,传说生在十四世纪,曾创立欧洲最早的诗会。)超群出众,彗星一般,扫过历史的黑暗天空,而圣路易与他的橡树、临死的巴雅尔、路易十一的若干暴行、圣巴托罗缪的一些情况、贝恩人的羽翎和颂扬路易十四的彩盘的经久不忘的回忆,(圣路易即法国国王路易九世(1215—1270),传说他曾坐在一棵橡树下审问官司。巴雅尔(1473—1523),法国武士,远征意大利时,石头打断他的脊椎,他让人把自己放在树底下,面向敌军,说:“我从来没有背向敌人,我死的时候也不想这样做。”路易十一(1423—1483),法国国王,传说即位前曾毒死父亲的情妇阿涅丝·索雷尔,即位后,运用阴谋,处决许多和他作对的贵族。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三日之夜,即圣巴托罗缪节前夕,查理九世迫于母命,下令屠杀胡格诺派教徒,挑起第五次内战。贝恩人,指法王亨利四世(1553—1610),一五九年,他在作战之前向士兵演说:“你们要是丢了你们的军旗,就朝我的白羽翎聚拢好了;你们永远在荣誉之路看见它。”羽翎是他的帽饰。)虽然东一闪,西一闪,也在天空出现,但是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因而长夜漫漫,越发不见形迹。
……
前言/序言
一八五六至一八五七年间,法国《巴黎杂志》上连载的一部小说轰动了文坛,同时也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怒不可遏的司法当局对作者提起公诉,指控小说“伤风败俗、亵渎宗教”,并传唤作者到法庭受审。这位作者就是居斯塔夫?福楼拜,这部小说就是他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审判的闹剧最后以“宣判无罪”告结束,而隐居乡野、籍籍无名的作者却从此奠定了自己的文学声誉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居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Flaubert,1821—1880)出生于一个医生世家,父亲是法国鲁昂地区远近闻名的外科专家,鲁昂市立医院的外科主任。居斯塔夫的哥哥阿希尔继承父业,后来也成为一代名医。与兄长相比,福楼拜和父亲的期望相去甚远。他幼时发育迟缓,好不容易才学会阅读,九岁入学时不过刚刚认识字母。但奇怪的是,这个在家人眼中智力如此低下的居斯塔夫,却很早就显露了文学天赋。他还没有学会阅读便在头脑里构思故事,还没有学会写作就开始自编自演戏剧,他十三岁时编了一份手抄的小报,十四五岁已醉心于创作,可是直到三十六岁才开始发表作品。
福楼拜的生活经历非常简单:一八四○年从中学毕业后,他按父亲的意愿在巴黎大学法学院注册入学,但他大部分时间仍住在鲁昂,很少去上课;一八四三年他在法科考试中失败,次年又突发神经官能症(类似癫痫),从此中断学业,常年住在父母的克鲁瓦塞庄园。除外出旅行和偶尔去巴黎小住,福楼拜的有生之年全部是在家乡度过的。一八四六年父亲去世后,他一直与母亲相伴,终身未娶,读书和写作是他的全部生活内容,也几乎是他全部感情之所系。
福楼拜的少年时代在浪漫主义风靡法国时度过,雨果曾是他心中的偶像。天生细腻、善感的气质,使他极易与浪漫主义相通。然而后来在勒普瓦特万(勒普瓦特万(1815—1848),福楼拜青少年时期的挚友,莫泊桑的舅舅,斯宾诺莎的崇拜者。)的影响下,他开始醉心于斯宾诺莎的唯理主义及十九世纪中叶在法国开始流行的实证科学,来自父亲的科学家思维方式,也使他习惯于对事物作缜密的观察和科学的考证。福楼拜曾说:“在我身上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酷爱大叫大嚷,酷爱激情,酷爱鹰的展翅翱翔,句子的铿锵和臻于巅峰的思想;另一个竭尽全力挖掘搜寻真实,既喜爱揭示细微的事实,也喜爱揭示重大事件……”(福楼拜:1852年1月16日致路易丝?科莱函。)
从一八四三年起,福楼拜开始尝试长篇小说。他以自己青少年时代的生活体验为素材,描写两个年轻人的学习生活和感情经历。一八四五年,小说完成初稿,即《情感教育》最初的蓝本。他试图在这部小说中把激情和写实融合在一起,没能获得成功。接着在弗朗德勒画家布吕盖尔的一幅名画的启发下,他以基督教隐修士的传说为题材,着手写作充满浪漫色彩的《圣安东尼的诱惑》。一八四九年,《诱惑》第一稿完成,他将好友路易?布耶及迪康(路易?布耶(1822—1869),法国诗人,剧作家;迪康(1822—1894),法国作家,法兰西学院院士。)召来听他朗读,整整读了四天,最后的结论是“写得很糟”:虽说文字讲究,但却支离破碎,缺少一根线把珍珠串起来。这时福楼拜在创作上尚处于摸索阶段,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创作思想体系。就在这一年,他和迪康结伴,动身游历北非、近东诸国,历时将近两年。一八五一年返回家乡后,他接受路易?布耶的建议,决定以德拉马尔的故事(德拉马尔原是鲁昂市立医院的医生,福楼拜的父亲的学生,他的续弦夫人嗜读小说,气质浪漫、生活奢侈,先后被两个情夫抛弃,最后因负债而自杀。)为素材,创作一部刻画当代外省生活的小说——《包法利夫人》。
福楼拜十分重视这“第三次尝试”,前两次尝试(指《情感教育》和《圣安东尼的诱惑》)失败了,这一次,“要么成功,要么从窗口跳下去”(福楼拜:1852年1月16日致路易丝?科莱函。)。他全力以赴,为这部小说付出了五年艰辛的劳动,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正是在这过程中,他决心和浪漫主义分道扬镳,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他从作品中彻底排除了主观抒情成分,形成一种独创的客观主义风格。尽管这部小说连累他卷入一桩可笑的诉讼,平添了不少烦恼,但他兴奋地意识到,多年来的摸索有了成果,他的创作个性成熟了。
紧接着,他开始构思《迦太基》(后改名《萨朗波》),并于一八五八年专程去北非的迦太基遗址实地考察。他为这部小说整整工作了四年,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到一八六二年才付梓印刷。一八六三年,福楼拜重新拟定了《情感教育》的提纲,大量阅读资料,全部改写,这项工作直到一八六九年才完成。嗣后,他又着手改写《圣安东尼的诱惑》,于一八七四年正式推出。一八七五至一八七七年,他创作了《淳朴的心》、《圣朱利安传奇》、《希罗迪娅》等短篇小说,于一八七七年结集出版,题名《三故事》。他晚年以全部精力投入长篇小说《布瓦尔和佩库歇》的创作,直到一八八○年去世,未完成的遗稿于一八八一年在《新杂志》上发表。除小说以外,福楼拜对戏剧也很感兴趣,他曾于一八七二年改编路易?布耶的一个剧本《女性》,一八七三年又创作了一部戏剧《候选人》,可惜首演一败涂地,他终于没能成为一位剧作家。
福楼拜的创作思想,在许多方面和巴尔扎克一脉相承。和巴尔扎克一样,福楼拜也将文学作品喻为“反映现实生活的一面镜子”,将真实性作为衡量艺术的主要准绳:“美就意味着真实,虽说真实的东西不一定都美,可是最美的东西永远是真实的……丧失了真实性,也就丧失了艺术性。”(见莫泊桑:《居斯塔夫?福楼拜》。)福楼拜所理解的真实性,和巴尔扎克一样指的是具有普遍意义的本质现象,因此他同样强调对生活素材的加工提炼及典型化的手段:“透彻地理解现实,通过典型化的手段忠实地反映现实,是小说家应当遵循的一条基本准则。”他明白“鲜明生动来自深刻的见解和敏锐的洞察力”(福楼拜:1853年7月8日致路易丝?科莱函。)。他和巴尔扎克一样重视选择富有特征意义的细节,而且善于通过逼真的细节刻画来增强其虚构世界的可信性。甚至他作品中的某些情景、细节,写出以后才发现和巴尔扎克在《路易?朗贝尔》及《乡村医生》中写过的几乎雷同。基于这些因素,人们不无理由地将他视为巴尔扎克的后继者。
然而福楼拜并未完全步他人的后尘,他的镜子自有其映照现实的独特方式。法兰西是个崇尚独创性的民族,一个作家或艺术家如果不能在某个方面超越前人或在艺术上另辟蹊径,就不会被承认为一位大作家或大艺术家。福楼拜之所以赢得盛誉,首先应归功于他的创新精神。他的最大建树,是从作品中删去了自我,创造了所谓客观性艺术。
巴尔扎克是举世公认的现实主义大师,他的艺术却保留了相当多的浪漫色彩。这位伟大的梦幻追求者,总在不懈地进行着“绝对”之探求。他试图“把握一切、认识一切、解说一切”,时刻感到自己“有某种思想要表达,有某种体系要建立,有某种学说要阐释”。所以巴尔扎克的作品中,永远看得见作者的巨大身影。他激情满怀,与他虚构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时时刻刻在剖析他们的心理,评判他们的言行,甚至以作者身份在一旁击节叹息。和巴尔扎克不同,福楼拜主张从作品中排除自我,不流露感情,不插入议论,不让一字一句留下作者的观点或意图的痕迹。福楼拜把小说称作“生活的科学形式”(福楼拜:1865年8月致勒内?马里库尔函。),要求作家约束自己的感情,像自然科学家对待大自然那样,以冷静客观的态度,对事物作出完全客观的、科学的反映。“作者的想象,即使让读者模模糊糊地猜测到,都是不允许的”(见莫泊桑:《居斯塔夫?福楼拜》。)。他认为优秀的作家应该凭理性——而不是凭激情——来从事写作:“激情地位愈小,作品艺术性愈高”。实际上,福楼拜并非真的没有激情,只是他殚精竭虑,严防它们在作品中泄露。莫泊桑说他“深深地藏匿自己,像木偶戏演员那样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自己手中的提线,尽可能不让观众觉察出他的声音”。历来文学作品中,还不曾见过作者的意图隐藏得如福楼拜这样深的。不能说这种艺术方法比他的前辈低劣或高明,但确是现实主义艺术方法的一种突破,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所以他的《包法利夫人》一出版,立刻在文坛引起强烈反响,圣伯夫从中看出了“一种新文学的标志”(见圣伯夫:《包法利夫人》,《月曜日谈话》第13集。),左拉宣称“新的艺术法典写出来了”(见左拉:《居斯塔夫?福楼拜》。)。不管这些说法有无夸张成分,总之证明了福楼拜这一尝试的成功。福楼拜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证明了:功力深厚的艺术家,完全可以通过自己所选择的富有特征意义的细节及事件的组合,来达到批判现实的目的,而不一定要直抒情怀。普列汉诺夫曾经点评道:“客观性是福楼拜的创作方法中最有力的一面。”这种把作者和作品拉开一定距离的写作方法,以其客观、冷漠的风格,后来对二十世纪法国文学产生了深刻影响,因而福楼拜在二十世纪声名大振,被奉为现代派艺术的先驱。
《包法利夫人》是福楼拜发表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他最有世界影响的代表作。正如巴尔扎克将他的作品题为“风俗研究”,司汤达将他的《红与黑》题为“一八三○年纪事”,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也有一个醒目的副标题:“外省风俗”。
小说从一八五一年开始写作,一八五六年问世,故事背景放在七月王朝,展示的却是第二共和国时期的法国社会风貌。也许不能说小说从宏观上反映了整个时代,却无疑抓住了当代社会的主要特征:法国资产阶级引以为荣的英雄年代过去了,一八四八年的革命风暴也已平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庸的时代。目光深邃的思想家、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在生活中奋力拼搏的斗士,仿佛都一起销声匿迹,而今活动在生活舞台上的,只剩下一群群资产阶级庸夫俗子,浪漫主义激情已成过去,现存的只是鄙陋可厌的实际生活。“路易-菲力浦一去,有些东西跟着一去不复返,如今该唱唱别的歌了。”(福楼拜:1850年11月14日致路易?布耶函。)
平庸的作家可能认为,从资产者的日常生活中撷取题材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他们的作品不能不求助于杜撰的故事和离奇的情节。福楼拜却认为文学的力量不在故事本身,而在于作者怎样叙述、描写和处理,因此文学上不存在高尚的或低下的主题。对作家而言,“伊弗托(福楼拜家乡一地名)和伊斯坦布尔具有相同价值,……他们想写什么就可以写什么,什么都可以写得很精彩”(福楼拜:1853年6月25日致路易丝?科莱函。)。“……我们可以从任何东西里挖掘诗意,因为任何东西里都存在诗;……我们应当习惯于把世界看成一个艺术品,必须把这个艺术品的各种行为再现在我们的作品里。”(福楼拜:1853年3月27日致路易丝?科莱函。)于是他以市民阶层的庸夫俗子作为艺术描写的对象,以对资产者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的暴露作为小说的基本命题。《包法利夫人》所揭示的矛盾,正是浪漫主义的追求和庸俗鄙陋的现实生活的矛盾。
一个农家的女儿,在修道院受过贵族化的教育,读过许多浪漫主义小说,她瞧不起当乡镇医生的丈夫,梦想传奇式的爱情。可是她的第一个情人是个道德败坏的乡绅,第二个情人是个自私怯懦的文书。她的偷情没给她带来幸福,倒给投机商人带来了可乘之机,使她成为高利贷者盘剥的对象。最后她债积如山,无法偿还,丈夫的薄产早已被她挥霍殆尽,情人又不肯伸出救援之手,她在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服毒自杀。
一个女人因负债和爱情绝望而自杀,类似的故事在许多时代都发生过,也不知有多少小说家描写过,何以到了福楼拜笔下便引起了轩然大波?问题显然不在故事本身,而在于作者以貌似冷静的态度,非常“客观”地揭示了这一悲剧的前因后果。他非但没有对女主人公作道德上的审判,反而以无比的说服力陈述了社会所不能推卸的责任。
爱玛是一个失足的女人,但作者并不简单化地把她描写成一个坏女人。她并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坏禀性,而生活却无可挽回地把她推向深渊。首先是她的父母异想天开,让她去修道院接受大家闺秀的教育,害得这位乡村少女整天向往贵族社会的“风雅”生活;浪漫主义文学的熏陶,灌输给她满脑子诗情画意,什么风啊,树林啊,月下小艇、林中夜莺啊,什么勇敢如狮、温柔如羔羊的骑士啊,这一套思想感情和现实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她那个生活圈子的人们,每天来来去去,为生活奔忙,满不在乎地往道旁吐痰,津津有味地喝肉汤,她和这些人没有共同语言。她父亲怜惜她,不忍心让她在田庄上操劳,她整天无所事事,日子过得和钟摆一样单调:没有什么可兴奋,没有什么可感受,于是她期待着爱情。
就在这时候,包法利出现了。在庄稼人眼里,医生是有身份的人,何况他还治好了卢欧老爹的腿,可见很有学问,爱玛于是成了医生太太。然而她所期待的爱情并没有到来。包法利医生既无才干,又无雄心,举止无风度可言,谈吐和人行道一样平板;他既不会游泳,又不会耍剑、放枪,和爱玛心目中的骑士完全不沾边。渥毕萨尔的舞会,在她的生活中“凿了一个洞眼”,让她窥见了荣华富贵,从此她更加受不了乡镇生活的小气、平庸。舞会上那位风度翩翩的子爵,被她理想化了,变成一种甜蜜的憧憬。她把小说书上描写的当做现实,而把环绕着她的现实当成噩梦。她在幻想中生活,时刻期待奇遇的降临,好像沉了船的水手,向雾蒙蒙的天边寻找白帆的踪影。失望之余,她更觉生活不堪忍受。谁也不理解她的苦闷和抑郁,只道她神经有些毛病。
她也曾努力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发狠逃避了赖昂的追求,事后却懊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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