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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现代日本作家中,非以寿终者颇不在少数,芥川龙之介乃其一。芥川1892年生于东京。1915年就读于东京大学英文专业时以短篇小说《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罗生门》步入文学创作之途。而在1927年三十五岁时便因“恍惚的不安”自行中止了生命的流程。日本近现代文学天空于是陨落了一颗光芒正劲的奇星,不知使多少人为之扼腕唏嘘,平添哲人其萎之叹。
内容简介
《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罗生门》以短篇小说为主,多为历史题材,情节新奇甚至诡异,以冷峻的文笔和简洁有力的语言让读者关注到社会丑恶现象,这使得他的小说既具有高度的艺术性,又成为当时社会的缩影。《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罗生门》是其代表作。
《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罗生门》收录芥川的中短篇小说共十三篇。以风雨不透的布局将人推向生死抉择的极限,从而展示了“恶”的无可回避,一次传递出作者对人的理解,对人的无奈与绝望。
作者简介
芥川龙之介,日本近代著名作家。别号柳川隆之介、澄江堂主人等。东京帝国大学毕业。自幼浸淫于中、日古典文学,后又受19世纪末法国象征派影响。1915年发表短篇小说《罗生门》,后接连发表《鼻子》、《手绢》等,成为新思潮派的代表人物。早期作品多取历史题材,重艺术构思、审美意趣,显示一定的唯美主义倾向。后转向写实,如短篇小说《橘子》、《秋》等。1927年自杀。著有小说一百四十八篇,小品、随笔、评论、游记多种。作品文笔雅丽,立意精当,形式多样。1935年日本设立了“芥川文学奖”。
精彩书摘
雨丝包围着罗生门,由远及近,尽是哗哗的雨声。黄昏的到来,更压低了天空。抬头望去,门柱顶端斜出的飞檐上,挑着一片浓重的乌云。
本就没辙的事,非要想个办法,也就顾不得什么手段了。要是再挑三拣四,那只有饿倒在路边,像野狗一样,给扔在罗生门下。可倘若不择手段呢?家丁左思右想,不觉走到这一步。不管怎么想,结果终归还是绕不过跳不出这个框框。虽说决意不择手段,加上这么一个“倘若”,结果自然就是“除当强盗,别无生路”。可勇气,又从哪儿来?家丁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京都夜凉,该围着火钵烤烤火才好。冷风穿行在门柱间,毫不客气地同暗夜一起侵潜进来。朱漆柱边的蟋蟀,已经不知去向。
家丁身穿藏青袄,内衬杏黄衫,缩脖耸肩,门里门外,四处张望。要是能找到那么一处,既能避风躲雨,又能遮人耳目,可以舒舒坦坦睡上一觉,那就挨到次日清晨也不妨。恰巧目光落到通往门楼的那宽大的朱漆楼梯上。楼上就算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于是乎,家丁一面留意着别让腰刀滑出鞘来,一面抬起穿着草鞋的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过了一会儿,罗生门的门楼上,在宽楼梯的半中间,有一个男人猫着腰,屏息静气的窥探着上面的动静。楼上透出的火光,隐约照见男人的右颊,短短的胡子茬里,可巧看见那个红肿的疖子。起初,家丁估摸着楼上也就是些死人,可上了两三级台阶,发觉上面不知谁点着火,而且火光还在到处游移。浑浊的火光,摇曳在布满蜘蛛网的顶棚上。如此雨夜,能在罗生门上把火点着,定是不凡之辈。
家丁像壁虎一样,高抬腿轻迈步,好不容易爬上陡急的楼梯,上到最上一级。他尽量伏下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往门楼内窥视。
一看之下,果如耳闻,楼内尸骸遍地,但因火光所及范围有限,到底有多少倒是不详,只依稀分辨出有的赤身裸体,有的穿有衣物,其中当然有男有女。这些尸体看上去,真难以想象他们曾是有血有肉的人,简直就如同用黏土捏出的泥人,有的大张着嘴巴,有的伸长着胳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凡肩膀、胸脯凸出的地方,有昏黄的火光照去,凹下去处,则黑漆漆一片,宛如哑巴一样只有永远的沉默。
强烈的腐尸味,让家丁一下捂住了鼻子。可紧接着,另一种更强的冲击漫过了他的嗅觉,连捂鼻子都忘了。
这家丁注意到,尸骸中蹲着一个小老太。她一身树皮色儿的衣服,又矮又瘦,满脑袋白毛儿,简直就像只猴子。她右手擎着松明,死死地瞪着一具尸体的脸。看那一头的长发,死者分明是个女的。
家丁带着七分恐惧三分好奇,正如老话说的,感到“毛骨悚然”,一时倒忘了呼吸,老婆子把松明插在地板缝里,两手扶着尸体的脑袋,就像母猴给小猴子抓虱子一样,开始一根根地去拔长长的头发。头发好像随手就拔掉了。
长发一根根拔下来,家丁的恐惧也一点点减去,相反,对老婆子的憎恶倒一味地强烈起来。一~其实也不然。对老婆子的憎恶一说,或许是语病,倒不如说,对一切罪恶的反感越来越强烈。此时,要是谁重新提起他刚才在门楼下委决不下的问题——饿死还是做强盗,恐怕他会毫不含糊地选择饿死。他那愤愤不平之心,也正如老婆子地上插的松明一样,正熊熊燃烧起来。
家丁不明白老婆子为何要拔死人头发,自然也不能恰当判断此事的是非。但趁这样的雨夜,在楼门上拔死人头发,凭这一点,就已然不可饶恕。可他似乎已忘了刚才自己还打算去做强盗呢。
这时,家丁脚下使劲,一跃而上楼梯,手握刀柄,直冲到老婆子面前。老婆子的吃惊,自然不在话下。
看到面前出现的家丁,她像弹弓一样跳了起来。
“老东西,往哪儿走?”
老婆子在尸骸中慌慌张张想寻去路,家丁一声吆喝,便挡在她面前。小老太还想把家丁扒开,家丁怎能容她逃脱,一把把她拽了回来,两人在死尸堆里只顾揪打,一言不发。但胜负早成定局,家丁抓住老婆子手腕,将她扭倒在地,那手腕简直如同鸡爪,瘦骨嶙峋。
“干什么。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丁一把摔开老婆子,抽出刀来,明晃晃的晃了一晃。可老婆子却闭口不言,两手直哆嗦,气喘吁吁地耸耸肩膀。她瞪着眼一眨不眨,眼珠瞪得快要蹦出来。可就这样,依旧固执如哑巴,一声不吭。看这架势,家丁明白,老婆子的生死全攥在自己手里,怒火也不知不觉平息了下来,感觉就好像事成之后的一种满足。于是,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声音:
“我不是捕厅差役,只是刚巧路过这里,别怕,不会捉你到官里去的。只消告诉我,这么晚了,你在这门上干什么。”
老婆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红红的眼睑,鸷鸟一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家丁的脸。而后,就像嚼什么东西似的,嚅动着几乎和鼻子皱在一起的嘴巴,尖声尖气,把老鸹似的老腔老调送进家丁的耳朵。
“这些头发,拔下来后,去做假发。”
回答竞如此简单,让家丁大失所望。失望之余,刚才的怒气和冷冷的轻蔑,又油然而生。老婆子看他的神情,手里捏着刚从死人头上拽下的长发,用鬼魅似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拔死人头发也许不对,可这些人虽死,在世的时候也没少于这档事。这个女人,我现在拔她头发,她生前就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后拿到兵营当鱼干儿卖。要不是得瘟疫死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干这营生呢。听说她卖的鱼干儿,味道不错,兵营里的厨司还少不了拿来做作料呢。我不觉得她怎么坏。不这么干,还不得饿死,这也是穷得没办法呀。而我现在干这事儿,也不觉得多坏。不干,就得饿死,没办法。既然都没办法,我想她也就能谅解了。”
老婆子把这意思大概讲了讲。
……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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