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我读天下无字书(增订版)》:
美国社会思潮领头人丹尼尔·贝尔关门弟子
美国比较政治史大师马若德得意门生
知名学者、哈佛大学博士丁学良教授
讲述游学天下的传奇经历
抒写世界文化“无字大书”的深刻体悟
全书内容丰富,叙述生动,视野宏阔,论述精到,是经典的学术文化佳作。
内容简介
知名学者丁学良教授,以讲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讲述了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在美国、亚洲、欧洲、澳洲、中国台湾等国家、地区的游学历程,其中既有与世界出色学者的近距离接触,也有对于世界精英学府的亲身体验,既有对于全球化背景下的高等教育制度的敏锐分析,也有对于世界各地丰富多彩的文化"无字大书"的酣畅漓淋的体悟。
《我读天下无字书(增订版)》内容丰富,叙述生动,视野宏阔,论述精到,是不可多得的学术文化佳作。
作者简介
丁学良,出身皖南农村,在国内受过不完整的小学、初中和高等教育。1984年夏赴美国读书,1992年春获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历年来在哈佛本科生院、国立澳大利亚大学亚太研究院、美国卡内基和平基金会从事教学或研究,目前是香港科技大学教授,兼任深圳大学 “中国海外利益研究中心” 学术指导。研究领域包括比较现代化/发展、转型社会、国际竞争与大学制度、政治幽默。
目录
哈佛大学讲座教授马若德(Roderick MacFarquhar)
哈佛大学讲座教授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
哈佛大学前校长、大才子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
哈佛大学文理学院中各怀异能的研究生们
国立澳大利亚大学亚太研究院的东南亚高手们
不可替代的东南亚政治经济专家汪老爷子
古风犹存的"联合报系"创始人王惕吾先生
不弃理想的"永远的老年轻"于光远先生
在匹兹堡大学同受洋罪的王小波
精彩书摘
一个不弃理想的社会主义者
——忆“永远的老年轻”于光远先生
我跟于光远先生的交往始于1981年,当时我正在复旦大学哲学系做硕士论文,主题是欧洲人道主义传统和马克思社会理想的渊源。在上海能找到的外文资料和著名学者还嫌不够,特申请来北京查索资料拜见名家。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来北京,住在中国人民大学的原校区,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煤堆、黄泥、垃圾、骡马车、驴粪蛋。我是皖南农村背景的学生,对北京学术界的宏大气氛早就无比向往。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思想学术界处于百家争鸣、千花齐放的春天。改革开放的初期,物质生活的素质上海是中国的第一世界,北京是第三世界;但在思想学术上,恰好相反。
“马列主义也比须是科学研究的对象!”
当时教育部有个文件,据说是从邓小平那里要来的一个特权:经过文化大革命十年折腾,全国高校系统教师队伍都是青黄不接,呈现断代危机,因此名牌大学自己培养的前三届研究生(指1978年到1980年入学的,当时只有硕士生班,还没有博士生班)毕业后,本校有优先的留校使用权,任何中央部委及其下属部门均不能去抢人。这可是个特许,那时还是计划经济,当时最著名的大学,如北大、复旦,都有这个特权。1982年夏天我毕业,复旦大学把我安排在优先留校的名额中。在当时绝大部分复旦同学的眼中,这可是全国最好的分配出路。上海人不愿意离开上海,文革期间几百万下乡的上海知识青年正千方百计要回来,比登天还难。你这个安徽佬,竟然有如此的运气!
虽然我在上海人眼里从麻雀一下子变成了凤凰,但心里头还是向往着北京,想到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列所(全称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研究所)去工作。我一听自己留校了反倒急了,知道中央特许的分配政策的权威性,于是主动跟北京马列所方面私下联系,请求他们把我调过去。马列所是当时的中国社科院“第一所”,因为马列主义具指导地位,改革开放之前却没有这个所。于光远是推动建所最力的一个人,建所目的很清楚,他说:马列主义是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这在中国无异议。但“四人帮”把马列主义变成了教条和迷信,我们要把马、恩、列、斯、毛的理论变成科学研究的对象。他没有明讲的是:马列主义不应该是崇拜的对象,而是一种“社会科学”,要随着时代而发展,其中隐含了跟科学必须保持一致的研究方法和评价标准。
听说,刚开始是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国社科院院长胡乔木亲自担任马列所的所长,于光远当第一副所长。这规格是最高的了。但胡乔木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当院长所长,而是全党主管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他跟于光远说:我太忙,你就代劳吧,当首任所长。
于光远其实也忙得一塌糊涂。邓小平最重要的四个理论工作助手,胡乔木、于光远、邓力群,还有资深经济学家薛暮桥。薛老年纪很大了,活跃程度比不上这三位。于光远于是让毛泽东当年称为“四个红色教授”之一的经济学家苏绍智当第一副所长,是从人民日报社调过来的,更早些年前苏先生曾在复旦大学经济系教书。
我1981年初春赴北京收集论文资料,特地拜访了马列所,只是在走廊里跟于光远打了个招呼,他太忙,走路小跑步。那时候的马列所位于西直门车公庄北京市委党校大院里,办公地方是借用的,建国门内大街上的中国社科院大楼还在盖,那周边是一片荒凉景象。
于光远和苏绍智两位先生为着我的事,亲自出面找到《光明日报》总编辑杨西光。杨老在1954年担任过复旦大学党委书记,调到北京前是上海市委管高教的书记,前不久他参与领导组织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篇大文章的修订成稿。于、苏两位通过他再给上海市领导打电话,这才把我的分配名额从复旦大学调整到北京。我要求不留校时,学校管分配的干部说了句狠话:我们留一个人很慎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留也留不下来,你不要不识好歹,否则哪里来哪里去。
我当时可是破釜沉舟了,因为听说很快国家就要启动博士研究生班试点招生了,我想,如果我分配被退回安徽,就下决心硬考博士进京。幸好,于光远、苏绍智几个电话一打,复旦大学把我的名额让给了中国社科院。1982年9月29日我从上海进京报到,只买到站票,连硬座都没有,站了一天一夜。满车厢的人看着我一路硬站,还喜气洋洋,以为我有什么毛病。
“最重要的,思想要兴旺起来!”
就这样我进了北京工作。在复旦时,我们对单位的领导要称呼头衔,叫苏校长、金书记、林主任。但到中国社科院第一天上班,见到那些在全国学术界如雷贯耳的人物,除了称胡乔木为“乔木同志”——也不喊“院长”,他笑笑就走过去了——,对其他人都一律称呼“老师”。我们这些刚大学毕业的人觉得这样叫,太亲切了。于光远有一大堆头衔,都没人叫,称呼他“光远老师”的年轻人,我开始还以为都是他带的研究生,马上发现所有年轻人都这样喊他。
每周二全所成员都要来所里政治学习,我就趁这个机会到光远老师办公室里,说是来感谢您的。他说:“感谢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你是做理论研究的,我们讲粉碎四人帮后,中国要百废俱兴。最重要的,是思想要兴旺起来。脑子不活跃,什么都活不起来。”
我们的工作生活条件特差,单位食堂周末也不开伙,幸好那时周末只有一天,到外面买东西吃。也没什么好买的,也没有多少钱,路边摊买点油饼咸菜,糊弄过去。改革开放之前没有中国社科院,只是中国科学院下属的一个学部,我们都没有房子住。北京本地人还可以骑车回家,我是外地人,只好睡办公室。最想当床用的是光远老师的办公桌,因为他级别最高,文革前给毛泽东当过科技政策的秘书,办公桌又长又宽,睡在上面最舒服。他不是每天都来所里上班,什么时候来不知道,我也不敢对他造成任何干扰。我每天在小研究室里看书写作,深夜没人了,才敢把卷起的铺盖打开。如果他的办公室没锁,就睡在他的桌子上。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时北京很小,到了魏公村地段就是郊区了,以下都是土路,我们也暂借用过的朝阳区党校就是农村,驴子和马都能见到,一不小心,会把庄稼踩坏。我们单位还有在八宝山、首钢附近租农民房住的同事,他们挤公交车,上下班来回三个小时。我24小时在岗,连睡觉都在办公室,时间利用率特高,文章发表得特多,被表扬时,我说:“还得感谢光远老师”。他觉得很奇怪,问:为什么要感谢我?“因为我常睡在你办公桌上。”
他吃了一惊:“啊,怪不得我有时觉得办公室里有点气味!”
因为啥?我周末孤独,偶尔喝点二锅头。那时的二锅头很差劲,一股洗锅水的味道,几毛钱就能买一斤散装酒,我买的是一块多钱一斤瓶装的,算是稍微好一点的。他周二来所里办公室的时候,有时候还是闻到有点气味。
“官样文章,绝不可以拿出去!”
那时大家对于光远的评价五花八门,他资格老,清华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后来到延安去投奔革命。他有几件在当时引起争议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说他“到处下蛋不孵鸡”。他到处提思路出主意,说这个问题要研究,那个学科那个分支要赶快设立,要办一个学术刊物,要建一个学术团体。他地位高,发了话,下面的人就要跟着办。但他讲得太多,别人要给他代管的也太多。理解他的人说,那时中国刚恢复“双百方针”,真需要这样一个人能够提出新观念、点出新问题、开辟新方向。没有他到处下蛋,别的人功力不够,信息不够,权力也不够,下不出那样的蛋。即便下了蛋,别人也不愿为他代管。
光远老师的思想新颖异常,在他那样的年纪群里鹤立鸡群。“文革”后他讲,现在中国档次最高的自然科学刊物叫《中国科学》,有中文版,最好的文章要译成英文,按国际学术刊物的通例审稿发稿,索引完备。他说,也要办一个《中国社会科学》,代表中国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的最高成果,否则怎么把新时期中国的社会科学人文学科成果让全世界了解?
他提出来后,很多人兴奋不已。但也有人问,自然科学普天下只有一个标准,“四人帮”时讲马列主义的宇宙学、物理学、生物学,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资产阶级伪科学,已经是超级笑话了。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有啥统一标准?于光远坚持说,不对,也有。就该按照现代科学的逻辑、研究方法、验证程序,实事求是地探索社会的和人文的问题。
有人追问,那也包括马列主义吗?他说:当然啦!
在1981-1982年那期间,这种思想很了不起。果然就办起来了《中国社会科学》,他说要办成全国最好的,绝不可以滥竽充数。宣传品、抄文件的官样文章,不可以拿去推销,英文版要符合国际学术界通则。
我1982年初成稿的硕士学位论文是讨论人道主义问题,当时算是很新颖的主题,争议也大。我把论文稍修订后按程序投稿,寄给《中国社会科学》,那时的主编是后来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的谢韬。我从文艺复兴一直讲到马克思及其批评者,文章三万多字。当时匿名审稿,来回修改几次,全文发表。随后全国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第一次评青年学术成就奖,我获得一等奖,除了奖状,还有现金奖励人民币480元。那可是一笔巨款,拿到北京火车站对面的胡同小储蓄所做活期存款,本单位团支部派出一位团员同志护送,怕在途中出意外。
《中国社会科学》是光远老师主张办的,我又是他和苏绍智老师亲自调过来的。年轻人发表长篇论文得了奖,他很高兴,在走廊里对我讲:“看来花了那么多力气把你调来,也还没调错。”那时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表一部长篇论文,可以破格被提为副教授副研究员,当时全国的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类的正教授正研究员也就一两百个,稀罕至极。
那时马列所里一身兼多职的老资格研究员有好几位,另一名副所长王惠德是中宣部副部长,还有副所长冯兰瑞老太太,延安整风时她的直接上司是薄一波,还有其他延安时代的知识分子老干部,前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的王若水一度也要求来所里任兼职研究员。一发生重要的事情,光远老师和他们就会来通通气,消息非常灵通。
推动改革:内部辩论与前沿研究
光远老师还是“中国经济学研究团体联合会”(简称“经团联”)的最重要推动者。他认为全国的社会科学界要互通信息,有些重大的敏感问题,暂时不能拿出来说,就在内部进行大辩论。辩论得比较成熟了,再拿出来,推动政策方面的吐故纳新。
“经团联”的主要办公点就设在马列所里,这个机构有极丰富的国际视野,是中国经济改革最先进的观念的主要来源地。我们在复旦大学读研究生时使用校内小图书馆,享受教师的同等待遇,里面也有一点敏感的内部刊物,有本科大学生阅览不到的灰皮书、白皮书、黄皮书、海外进口书籍。等到我从复旦大学分配来马列所里看资料,才觉得真是开天辟地的新鲜!
这个所里有好几种参考资料,信息量大得令人难以相信。当时有个俗称《大参考》的参考资料,上午一份下午一份,大八开,有时厚达几十页。阅览者要签字,只能在资料室里面读。《大参考》上,国外对中国绝大多数敏感问题和现实麻烦的报道分析,基本都有,高级干部才能看。我们很幸运地分配到这个单位,得以了解国外最新的信息。
但《大参考》上思想深理论强的文章很少。光远老师说,应该搞学术研究性强的参考资料,于是就编辑了《经济研究参考资料》、《社会主义研究参考资料》、《马克思主义研究参考资料》等。不定期,只要来了好东西,马上组织突击翻译。那时没有商业性的翻译活动,都是学术水平高的专家学者做翻译。国外大量关于资本主义的发展、福利国家制度的演变、社会主义在不同国家里面临的发展困境、苏联东欧的改革与危机、中国跟越南的关系、古巴问题等等,都是前沿的学术理论探讨。有时一期一百多页,就是一本书。
这就是社会科学研究者的“原矿、富矿”,我这样的年轻学者太幸福了!白天读时,我还没看完,别人就催着要读,也不允许个人随便复印,复印成本高,又违反保密规定。靠着睡在办公室里的特别优势,我就有了几倍多的阅读时间。这些参考资料,对推动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和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社会变革、对外开放,是通风的巨大窗口。从外面吹进来的各种新观念,由此迅速传到全国的学术界教育界。
弄清社会主义的生产目的,至关重要
有两个理论问题的讨论,我永远忘不了。
光远老师性格急,很多事情上比别人先看到好几步。他提出的观念,常常被别人批评走得太快了;说他这个级别的要是走得太快,别人难以跟得上。
胡耀邦当总书记时,光远老师是最重要的理论工作助手之一。此前,光远老师还为邓小平起草了开创全局的那篇讲话《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胡耀邦要他组织一个“社会主义生产目的”的大讨论,带动整个宏观经济的思路作深刻反省:几十年来,老是高喊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付出了那么高比例的投资,为什么老百姓的生活改善得那么少?有些方面竟然停滞不前,严重时甚至发生大面积的饥荒和倒退?这类问题必须从根本上扭转过来!首先要弄清楚,社会主义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改善普通人民的生活,而不是为了生产而生产、积累而积累、投资而投资、高速度而高速度。制定宏观经济计划的目标,要转到提升人民的生活水平为主,要把“民富”作为终极目的,而不是先生产、后生活。
这个讨论即使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看起来仍很有意义。中国多年的GDP总量里,基础设施投资占到一半有余,居民消费才占三分之一,这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全世界的所有经济体里,属于最低的,依然是当今经济改革和增长模式的重大问题。早在1980年代初的时候,光远老师协助胡耀邦,就抓住了这个根本性问题。传统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下最容易忽视的问题就是这个。建立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四个现代化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人民的富足和幸福。这个观念到现在都很有意义,以民为本嘛!光远老师跟胡耀邦商量的是,政治思想领域里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开辟了新的道路,在经济领域里相对应,就是要以这个“生产目的”的大讨论来开辟新的道路。
一政一经,是很完整协调的改革思路。可惜马上就遭到了反对,邓力群、胡乔木等理论界老人都有不同意见。这个讨论,没来得及像真理标准的讨论那样产生广泛的影响,戛然而止。如果能延续下去,对中国的高投入低产出、高积累低消费、高投资低回报这类增长方式的痼疾,有根本的纠偏作用。各级政府会更注重消费品的生产,更注重提高人民的福利,会使中国的经济转型提前二十年迈上正途。吴敬琏等经济学家现在还在呼吁尽快改变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吴说,实际上从改革初期直到现在,我们都是这个模式难以转轨的见证者。2016年12月全国纪念胡耀邦诞辰100周年期间,许多文章又间接直接地回到这段历史,回顾这场余音未了的争论。
共产主义对全球进步人士的最大吸引力
光远老师的第二个想法更了不起,不过许多人听起来可显得陌生。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他向邓小平本人郑重建议,说在极左政策主导的前几十年里,无限制地提倡加强革命专政,张春桥更力主建立“全面专政”——社会和个人生活的一切方面,经济、文化、教育、体育、科技、家庭,更别说政治,对所有领域都要实行专政。这与马克思提出的共产主义的最终社会目标是完全背道而驰的。马克思说,共产主义要打碎一切枷锁,只是要过渡阶段的短期专政;无产阶级执政后,要大力创造条件,让人民自主治理、自我管理。这才是共产主义理论中最重要的目标。我们要认真汲取“文革”的惨痛教训,在理论上真正弄懂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共产主义价值体系。马恩最看重的是,共产主义要超越国家政权,实现一切人的平等和天下大同。
他跟邓小平提出:在理论上,共产主义要对全世界进步人士有吸引,虽然现在条件不充分具备,但最终目标不能忘记,让人民自我管理,减少人民群众被管理的环节和机构,为实现“国家消亡”这个马克思主义的终极目标,逐步创造条件。
这也是光远老师那一代人,当年在中国最好的大学念书,却抛弃了触手可及的富贵,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延安去的两大原因之一(另一个跟抗战救亡有关)。光远老师在中国社科院里虽然出的新点子太多,回过头来看看,他在很多领域里都非常超前。而且,他心中一直保持着青少年时期的理想,从未被地位和权力所腐蚀。
那时他还赞成一个口号:“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这和那时老一代经济学家孙冶芳先生常说的“千规律,万规律,价值规律第一条!”是遥相呼应的。很多人说于光远是在鼓吹资本主义、物质利益挂帅,在小组学习讨论时我竭力为之解释。毛泽东说,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我说:浪费比贪污还坏,有些人贪污就是改变所有权,假如拿去投资,可能比浪费的社会效果稍好一些。光远老师批评我:这话不能乱说!那个时代,在最好的学术机构和大学里,是千花齐放、百家争论。包括人道主义,他也很赞同,但也教训我:不要走得太远。因为胡乔木说过,阶级斗争还存在,不能以人权取代阶级的权利。
“光远老师,我拜你一拜!”
我多次被评为优秀共青团员,发表的论文在同辈青年研究人员中名列前茅,家庭出身也好,三代贫农,很幸运的被光远老师、苏老师大力推荐去国外留学。学成后来我没能够及时回国内来工作,因为批准我们那一代人出国去学习的胡耀邦等领导人下台了,遗憾终身。我1984年夏季去美国读书,1993年初春回到亚洲,第二年夏天回北京,第一个拜访的长辈就是光远老师。他见到我很高兴,他那时已经做了化疗,得了乳腺癌。别人很奇怪,男人也得这个病?他回答说,你们这些人都是科盲,男人也有退化的乳房,当然也可能得这种病。他的一个老部下1994年前后在香港的中资机构工作,筹备在香港把他的诗词随笔出一本书,我一听这主意就建议出古籍版式线装的,请光远老师签字,送给老朋友、老同事、亲近学生和晚辈作宝贵纪念。光远老师为此很开心。
我告诉他:我想回国内来工作,但解决不了房子问题。光远老师说:你出去那么多年,还保持中国国籍,还是申请要回来,心不亏,脸不丢。你在海外的言论我也知道一些,不过你想回来,要做好思想准备。我以为是说收入低,对此我有最坏的防备。但他说:你现在回来,不用睡我的办公桌了。但是要准备忍受讲假话,讲一些违心的话,不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他很坦诚,在这一点上很了不起。他写过专门的一篇文章,大意是:对我这样一个早年冒着危险追求马克思主义的人来讲,相信马克思主义、向往共产主义,是我的偏好。但是,不要把偏好变成偏见,不要把你所偏好之外的其他理论、学术、思想、观念,都完全否定掉,看做是你死我活、不可对话的两个敌对阵营。我们不要把自己的偏好变成偏信,要抱着多元的学习借鉴态度,前瞻的、开拓的、与时俱进的、永不放弃追求真理的精神。在晚年丧失记忆力之前,他一直是持这种开放的态度。
到2004年年尾我最后一次在北京见到他时,他完全不能走动了,坐着轮椅给人推出来。他对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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