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照現在的地理學來更改mappamundi的方位,觀者必須在心裡把地圖順時鐘旋轉九十度,使頂端朝向右側,但即使如此,圖上的地形仍然顯得陌生。站在mappamundi前面,大多數人會先尋找赫里福德的位置,設法分清楚東南西北,但幾乎一點用也沒有。除了威河(River Wye,標示成「wie」)和十三世紀的重要聚落,例如康威(Conway)和卡納芬(Carnarvon),這個小鎮也在地圖上,但卻位於幾乎認不出來的香腸型島嶼,標示為「Anglia)(英格蘭),被擠進地圖的左下角。雖然在現代人眼中,不列顛群島似乎難以辨認,但島上的地名透露出區域和民族認同所帶來的衝突,這些衝突帶有強烈的現代色彩,至今仍糾纏著我們。Anglia這個字用紅色寫在赫里福德東北邊,不過再往南一點,同樣的島嶼被標記為「Britannia isula」,也就是不列顛島嶼。威爾斯(「Wallia」)好像被英格蘭(或不列顛?)用一條線吊著,愛爾蘭(「Hibernia」)則像一隻邪惡的鱷魚,漂浮在地圖邊緣,彷彿差點就一分為二。北邊的蘇格蘭(「Scotia」)則和英格蘭完全分離。 跨過彎曲的狹長水域到了「歐洲」,情況還是一樣混沌。歐陸同樣難以辨認,像個牛角形的楔子,被一條條蜿蜒而過的水道撕裂,主要是靠地圖所描繪的山脈、貿易路線、宗教聖地和巴黎與羅馬之類的大城市來辨認,巴黎莫名遭到塗抹刪除(恐怕要歸咎於古老的反法情緒),羅馬則被奉為「世界之首」(head of the world)。地圖底下的一座島上矗立著兩支古典圓柱,圖例上寫著「直布羅陀巖山(The Rock of Gibraltar)和雅科山(Monte of Acho),被認為是赫丘力士之柱」,由這位希臘英雄一手建立,是古典時代已知世界的zui西端。就在赫丘力士之柱左邊,西班牙大陸的科多巴和瓦倫西亞上方有一行圖例寫著「Terminus europe」(歐洲終點)。地中海從赫丘力士之柱回頭沿著地圖的脊椎向上延伸,海中散落著諸多島嶼,以及混雜凌亂的古典時代資訊。米諾卡島(Minorca)被描述成「zui早發現投石器的地方」,地圖上薩丁尼亞「和人腳的形狀近似,以希臘語稱之『Sandaliotes』」。zui突出的島嶼是伊德里西居住的西西里島,和非洲海岸分離,緊鄰一座刻畫「強大迦太基」的城堡。這座島嶼被畫成巨大的三角形,圖例提供了三個岬角之間精確的距離。克里特島位於西西里正上方,島上zui大的地標是「迷宮:也就是戴德勒斯(Daedalus)的家」。在古典神話中,雅典發明家戴德勒斯建造這座迷宮是為了囚禁米諾塔(Minotaur),也就是克里特島國王邁諾斯(Minos)的妻子帕西斐(Pasiphae)生下的人身牛頭怪物。克里特島上方的地中海一分為二,右邊是尼羅河出海口,匯入左邊的亞得里亞海與愛琴海。越過羅德島和島上的巨像遺跡(Colossus,古代世界七大奇景之一),就到了赫勒斯滂(Hellespont),現在叫作達達尼爾海峽(Dardanelles),海峽正上方是拜占庭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這個城市在地圖上歪了一邊,巍峨的城牆和堡壘被複製得維妙維肖。
以神學而非地理學的角度從耶路撒冷往外探索地圖呈現的地形,我們開始看出地圖形狀本身一個比較清楚的邏輯。亞洲布滿了舊約聖經的地點和場景。耶路撒冷被法蓮山(Mount Ephraim)、橄欖山和約沙法谷(Valley of Jehoshaphat)環繞;再往北是巴別塔,以及巴比倫、所多瑪和蛾摩拉等城市。右邊是約瑟的「穀倉」——中世紀對埃及金字塔的說法——和西奈山,摩西在山上領取上帝交給他的十誡。這幅地圖也編排了出埃及記錯綜複雜的行路歷程,穿越死海和約旦河,然後抵達耶利哥(Jericho),沿途經過一系列的著名景點,包括變成鹽柱的羅得(Lot)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