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文學,是一種救贖。文學之美時而浪漫溫暖,使人超然於簡單的生活之上,掙脫現實的糾葛;時而傷感落寞,通過對傷痛的悲憫,使人反觀內心深處,獲得靈魂的淨化。
繼《蔣勛說唐詩》《蔣勛說宋詞》之後,蔣勛先生全麵係統梳理中國文學脈絡,以美學視角詮釋從先秦到現代近三韆年的中國文學之美。
《蔣勛說文學:從唐代散文到現代文學》與《蔣勛說唐詩》《蔣勛說宋詞》《蔣勛說文學:從<詩經>到陶淵明》同屬“中國文學之美”係列,縱嚮跨越一韆餘年的文學史,涉及散文、散麯、雜劇、小說等多種文體。韓愈、柳宗元的自然質樸,《牡丹亭》的浪漫天真,張岱、徐渭的灑脫不羈,《紅樓夢》的青春風華,民國文學的百態韆姿……蔣勛先生一一細細解讀,將文學內在的力量呈現於世人麵前,古典情懷與現代感悟彼此映照,不執文字,但問真心。
海報: 內容簡介
繼《蔣勛說唐詩》《蔣勛說宋詞》之後,蔣勛先生全麵係統梳理中國文學脈絡,以美學視角詮釋從先秦到現代近三韆年的中國文學之美。在本冊中,蔣勛先生憑藉深厚的美學功底及對現實生活的敏銳洞察,以平實的語言將唐代至現代中國文學中的經典作品娓娓道來,以文學特有的意境,觀照當下人們的內心世界,幫助大傢重拾對美與生命的感動。
韓柳文章的質樸自然,《遊園驚夢》的夢幻純真,《紅樓夢》的青春與孤獨,張愛玲的荒涼淒艷,瀋從文的平和衝淡……韆年的文學之美、詩意與情思,經由蔣勛先生細緻入微的解讀,被賦予瞭新的生命。
韓愈與柳宗元——文起八代之衰,重迴質樸情懷,突現一代知識分子風範
元麯與關漢卿——寫興亡之感慨,寫市井之人情,傳達來自民間的感動
《水滸傳》——來自民間的叛逆,用小說講真話,為曆史的細節留影
遊園驚夢——書寫青春的渴望與閑愁,尋找生命中的溫暖和知己
唐寅?徐渭?張岱——明代文學的“伏流”,掙脫八股窠臼,書寫個人的“真氣”與“性情”
《紅樓夢》——中國文學的“期末考”,每個人都能在這不朽的青春王國之中找到自己
民國文學——張愛玲荒涼,魯迅熱切,瀋從文衝淡,傳統繼承與外來移植雙重作用之下盛放的百花園
颱灣文學——從“亞細亞的孤兒”到“原鄉人”,再到“颱北人”,文學聯通情感,文學使人接近
作者簡介
蔣勛,一九四七年生,福建長樂人。颱灣文化大學史學係、藝術研究所畢業,後負笈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一九七六年返迴颱灣。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東海大學美術係主任。現任《聯閤文學》社長。其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著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深獲各界好評。近年專事兩岸美學教育推廣工作,他認為,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而自己用布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
精彩書評
颱灣著名散文傢張曉風這樣描述蔣勛:“蔣勛善於把低眉垂睫的美喚醒,讓我們看見精燦灼人的明眸。善於把沉啞喑滅的美喚醒,讓我們聽到恍如鶯啼翠柳的華麗歌聲。蔣勛多年在文學和美學上的耕耘,就時間的縱軸而言,他可算為人類文化的孝友之子,他是一個恭謹謙遜的善述者。就空間上的橫軸而言,蔣勛是這個地域的詩酒風流的産物,是從容、雍雅、慧傑、自適的人。”這樣的贊美一點都不過,曾有陌生人對蔣勛先生說:“你前世在廟裏捐過一口鍾,所以這一世會有很好的聲音。”蔣勛先生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讓人念念不忘,迴味無窮。
——《中國青年報》
目錄
第一講 韓愈與柳宗元
重建古文的傳統
《祭十二郎文》:言有窮而情不可終
《送李願歸盤榖序》:隱士的生命空間
《柳子厚墓誌銘》: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
《送孟東野序》:不平則鳴
《鈷潭記》:清淡山水後的激情
《捕蛇者說》:民間的聲音
第二講 元麯與關漢卿
散麯與雜劇
《天淨沙?鞦思》:生命的落寞與流浪
《天淨沙?鞦》:歲月時序,永遠如此
留白創造偉大的時刻
關漢卿:響璫璫一粒銅豌豆
《單刀會》: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竇娥冤》:感天動地的力量
第三講 《水滸傳》:小說與曆史
說書人在講故事
“定稿”之前
說唱文學的傳統
生命的美學形態
不斷豐富的口傳文學
來自民間的叛逆
用小說講真話
第四講 遊園驚夢
寫情
生命中的溫暖和知己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青春的渴望與閑愁
第五講 唐寅、徐渭與張岱
唐寅:不損胸前一片天
徐渭:筆底明珠無處賣
生命的不同形狀
張岱:“真氣”與“深情”
文學的性情
第六講 《紅樓夢》:青春王國
文學史的期末考
此係身前身後事
“青春”是《紅樓夢》的美學基礎
如果有一首詩,寫齣瞭生命的結局
大觀園:寫實與象徵之間的世界
寶玉是一個最善良的人
生命中爆發的力量
劉姥姥的“顛覆”
晚清小說的社會意識
第七講 民國文學
重逢“海上花”
“呐喊”與“彷徨”
“邊城”來的人
按住時代脈搏的文學
第八講 颱灣文學
書寫最熟悉的地方
文學使人靠近
精彩書摘
寫情
明朝的正統文學是八股文,寫的東西很死闆,裏麵不能有一點點個人的性情愛恨。明朝後期,“公安派”和“竟陵派”齣現瞭,文人階層在自我反省,想要改變僵化、死闆的文學狀況。這兩個流派以“性靈”為主張,認為寫文章應該直接抒發自己的心靈、情感,反對虛假的道德文章。
“性”是指人的本性,可是道德卻是對本性的一種限製,如果連本性都忘記瞭,那這種限製的意義又何在?所以,這些人主張直接書寫自己真正所愛、所恨、所渴望的東西,迴到人的本性,重新去問人的本性是什麼。這兩個流派的主張和我們後麵要講到的湯顯祖有關。湯顯祖最有名的戲劇作品閤稱“臨川四夢”,是四個與夢有關的故事,都在寫情,或者用我們今天的語言來講,其實他是在寫性。
很有趣的是,所有文化自我覺醒的時候,性的部分常常是重點,因為道德壓抑的第一個重點是性,首先忌諱談及的是肉體欲望。明朝也在性這方麵發生瞭反彈。說到這裏,大傢可能就會理解為什麼明朝會齣現《金瓶梅》這樣驚世駭俗的小說。《金瓶梅》全書都在描寫性,與傳統道德發生瞭衝撞。大傢都在講道德文章,這部書卻提齣瞭很直接的問題:當涉及到性的本質的時候,你的衝動是什麼?在那個時刻,你的肉體本能反應會是什麼狀況?這樣的顛覆是衛道人士所不能接受的,所以《金瓶梅》長期是一部禁書。
我讀中學的時候,媽媽對我說“你不要看《金瓶梅》”,但是媽媽不讓看的東西,你都會想偷偷去看一看。可是看來看去也看不齣任何東西,因為涉及性描寫的地方都被刪掉瞭。現在坊間流傳的《金瓶梅》很少有全本,我讀大學的時候纔看到日本齣版的明刊本《金瓶梅》,內容比較完整。這部書這麼大膽,在明朝就直接去談身體、談性,可它更重要的意義在於藉性諷刺道德:人在談到性的時候滿口道德、冠冕堂皇,可是私下所做的事情完全與所說的背道而馳。也就是說,我們其實知道性在一個人的生活裏麵是什麼情況,卻假裝看不到,假裝這個城市沒有情趣商店,沒有A 片,沒有相關的廣告,可是它們都是存在的。《金瓶梅》直接把這些挑明,要你麵對它。那你再寫文章的時候該怎麼辦?繼續用衛道的方式去講那些假話,還是去麵對人的真實本性?所以,《金瓶梅》這部書,不僅在當時顛覆性非常大,恐怕直到今天我們討論起來都不是很容易。
湯顯祖的《遊園驚夢》把性的問題包裝得比較唯美,讓大傢可以接受。因為文字太美瞭,所以會讓人忘瞭他也在講性。舞颱上的《牡丹亭》其實是一場性的錶演,但是它不直接去展示,比如它會把性的行為變成花來講,講得好美好美,讓人不知不覺去欣賞。《金瓶梅》則比較粗野,寫性的時候用瞭許多非常俚俗的方言。書中的潘金蓮、李瓶兒等都是齣身低微的人,這些女性的身體被如何對待,在我看來是這部書真正重要的部分。但這個部分在人們把它當成一部淫穢小說以後,其實是不容易被看到的。你不能想象有這麼多女孩子在十歲左右就被這樣齣賣,她們的身體是可以被隨便糟蹋的,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抗拒,這些實在是驚心動魄。
我常常跟很多朋友講,刪掉《金瓶梅》中“淫穢”內容的人真的很奇怪,因為我覺得《金瓶梅》是我看過的最恐怖的小說——竟然可以把人的身體那樣對待。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它是對性欲望的挑逗,而是看瞭之後會好難過,那些男性為瞭刺激感官,就把女孩子綁起來,玩弄女孩子的身體,性變成瞭強勢者對弱勢者的糟蹋,《金瓶梅》的一部分重點其實是在這裏。這樣的情況今天未必不存在。《金瓶梅》非常詭異,描述的幾乎都不是正常的身體行為,如果看這部書還看到會有性的欲望,我覺得是一件很怪的事。這部書很有深意,那些女孩子也是人,怎麼會用那樣的方法去對待人的身體,當中根本沒有愛。書中把愛與性完全分開瞭——性變成遊戲,變成玩弄的方式,大概就是齣於這樣的原因,我們的文化特彆不敢麵對它。有時候我也懷疑,過去的讀者大多是男性(因為古代女性有很多文盲),是不是他們特彆不敢麵對自己這個“恐怖”的部分。很明顯,男性是當時社會中的強勢者,根本不把買來的女性當成理應被閤理對待的人,往往也談不上愛與情。
生命中的溫暖和知己
在明代戲劇史上,甚至在整個中國戲劇史上,湯顯祖都被比作莎士比亞一樣的人物。湯顯祖的《牡丹亭》裏其實隱藏瞭比較多情的部分,情甚至可以使人死而復生。杜麗娘曾經夢到柳夢梅,並在夢裏和他發生瞭情感,有瞭肉體上的接觸,醒來後悵然若失。她麵對的現實生活是什麼樣的呢?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每天被教導著去讀關於“後妃之德”的書,然後準備由父親給她找一個不知是誰的人嫁掉。但她覺得自己要找的是夢裏的那個人,要追求夢裏的愛情,以緻抑鬱而終。當時的女性對自己的愛情生活幾乎是沒有希望的,《牡丹亭》的影響和歌德《少年維特之煩惱》在德國“狂飆突進運動”中的影響可堪一比。
十六歲的青春,遊園之中做的一場夢,她要把那個夢找迴來,用死亡去找迴這個夢,所以變得感人至深。對於這些女性來講,她渴望的其實既不是性,也不是道德,而是愛;當愛不見瞭,她就會藉著這樣的戲劇、小說試圖找迴一種生命裏的溫暖和知己之情。我想這大概是明代文學,尤其是民間傳唱文學非常重要的一點。
明代戲劇從元麯係統中發展齣瞭江南的“昆山腔”,就是我們現在講的昆麯。昆麯的影響很大,現在有很多人在研究。二〇〇〇年,紐約、巴黎都在演《牡丹亭》。對於我們來講,這些戲麯的文辭太優美,其實不是很容易懂,而昆麯的身體動作和文辭內容是結閤在一起的,所以我們不妨看看舞颱上的杜麗娘是怎樣錶達的,藉助舞颱錶演來認識它、理解它。
沒有看這個戲的時候,我讀《牡丹亭》的劇本(白先勇在他的小說《遊園驚夢》裏就引用過一段)也有些不解。比如,為什麼會有“沒揣菱花,偷人半麵”這一句?而在舞颱上你就會發現,杜麗娘本來是在對著麵前的大鏡子看自己,丫頭春香拿瞭一個小鏡子(菱花鏡)在背後照她的發髻,她一迴頭忽然看到菱花鏡裏自己的側麵,所以會有這句唱詞。唱詞是和動作有關的,如果不和動作結閤起來,其實不太容易讀得下去。這也說明瞭戲劇的特徵,劇本的內容是要通過很多身體語言來錶現的。
比如北麯裏很有名的《夜奔》。在野豬林,解差要殺死林衝,是魯智深把他救瞭;雪夜山神廟,林衝再一次受到陷害,纔決定要上梁山。《夜奔》中林衝有一段唱詞很難懂,因為裏麵有很多典故,可是大傢看到演員錶演的時候,會發現它其實是一齣武生戲,有繁多的高難度身體動作。演這齣戲的時候,演員的頭要碰到腳尖,連聲音都很難發齣來,但同時還要唱,所以到某一個年齡可能就沒法演瞭。大陸有一位很有名的昆麯演員叫侯少奎,他演這個戲的時候,已經有一點兒年紀瞭,所以有些吃力,但是因為他是好演員,我還是希望大傢能夠通過他的錶演瞭解動作和語言之間的關係。
作為一種戲劇錶演形式,昆麯是要在劇場裏演齣的,觀眾是要在舞颱下麵看和聽的。元麯裏麵“聽”的部分還比較多,可是到明代以後,身體動作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真正構成瞭所謂戲劇性,而不隻是戲麯性。戲麯的動作很少,比如彈詞;可是如果是戲劇,演齣的部分必須很多。
林衝一生最大的誌願是能像班超那樣萬裏封侯,所以他一直希望能夠走正統道路,盡忠於國傢,然後慢慢做官,沒想到被逼做“叛國紅巾”“背主黃巢”。這裏其實在講正統和叛逆之間的矛盾,從元明開始,它變成戲劇裏非常重要的一個力量。從戲劇本身來講,《夜奔》裏林衝的錶演難度非常高,大概二十幾年前,我在颱灣還看人演過,後來再也沒有瞭。
元明之際,民間的休閑文學或者一般戲劇當中,大緻形成瞭兩個很不同的方嚮:一個方嚮是比較陽剛的,以男性為主體,像《水滸傳》《三國演義》,我們也可以說這一類是比較有政治色彩的;另外一類以女性為主體,比如《西廂記》《牡丹亭》,就是纔子佳人的係統。在整個社會結構中,它們代錶著兩種不同的美學風格。今天大傢打開電視,大概也就是這兩個“節目”,關心政論節目的大概就不怎麼看連續劇。而在當時,喜歡水滸故事的人也不見得很耐煩去看《牡丹亭》或者《西廂記》,總覺得裏麵纔子佳人小小的情的糾纏很煩人;可是,喜歡看《牡丹亭》和《西廂記》的人也會覺得《水滸傳》裏麵盡是對很粗獷的男性的描繪。這就好像社會當中男性和女性的世界變成瞭兩個很不同的結構體,中間的互動來往比較少。後麵我們會講到《紅樓夢》,在那裏男性和女性的世界開始變得錯綜復雜。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牡丹亭》全本演齣的話,大概要演上三天,我們通常看到的就是《遊園驚夢》這一齣,剛好是一個晚上的戲,大約兩個小時。它前麵還有一齣《春香鬧學》,我小的時候,兩齣戲常常閤在一起演。杜麗娘是大戶人傢的獨生女,掌上明珠,年方十六,傢教非常好。春香是她的丫頭。杜麗娘的老師叫陳最良,是醜角扮的,搖頭晃腦地將所有詩詞都講到“道德”。他給杜麗娘講《詩經》,可是對方完全沒有錶情。
在過去的戲麯裏麵,主角不一定都是小姐,譬如《西廂記》的主角常常是紅娘,而不是崔鶯鶯。崔鶯鶯受到太多禮教的壓抑,紅娘發現瞭她想要的東西,就諷刺她喜歡張生又不敢講,人傢好不容易跳牆過來相會,她還要假正經。紅娘就像是鶯鶯內心世界的“我”,沒有受過“文化汙染”,很直率,有一種人性解放的可能。她又批評老夫人,又批評崔鶯鶯,也罵張生“銀樣鑞槍頭”,是個很可愛、很浪漫、追求自我的女孩子。
《春香鬧學》這場戲的主角也不是杜麗娘,而是春香。這時的杜麗娘似乎已經被禮教壓抑得沒有生命,沒有自我,好像一個傀儡。春香是陪杜麗娘讀書的,可是頑皮得不得瞭,一下說要齣恭,一下又跑迴來,對小姐說外麵有一個花園好漂亮,可是小姐卻沒有反應。因為她實在太鬧,老師教訓瞭她,然後生氣地走瞭。春香正在哭的時候,杜麗娘突然問剛剛她說的花園在哪裏,拜托她帶自己去看一看。《遊園驚夢》的故事就從這裏開始。
杜麗娘從來不知道自己長瞭十六年的傢裏還有這樣一個花園,這也體現齣她傢教很嚴,父母根本不讓她到許可範圍以外的地方去。但“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杜麗娘感嘆不到花園怎麼知道春天已經這麼爛漫,這裏其實在講她被荒廢的青春。十六歲的青春其實是一座花園,但是沒有人照顧,完全是荒涼的。“遍青山啼紅瞭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她其實是在講自己生命之花的綻放,她突然發現瞭自己的青春。春香之前到老夫人那兒去瞭,此時舞颱上隻剩杜麗娘一個人。她感到非常疲倦,便“隱幾而眠”。這時,秀纔柳夢梅持著柳枝齣現瞭——這是杜麗娘的夢境。兩人一見麵,都嚇一跳,覺得似曾相識。這和我們後麵要講的《紅樓夢》有微妙的相似,都是講生命不僅僅是這一世,而是有很多過去的緣分,所以會覺得很熟悉。隨後,“專掌惜玉憐香”的花神上場,來保護杜麗娘夢中的柳秀纔,“要他雲雨十分歡幸也”,臨去時又叮嚀道:“夢畢之時,好送杜小姐仍歸香閣。”杜麗娘和柳夢梅攜手再次齣場,柳夢梅離去。
這其實是一個少女的春夢,湯顯祖用這樣一部戲去展示在禮教極其嚴格的時代裏少女渴望愛情的心理狀態,將充滿象徵主義色彩的文句用到最細膩。《遊園驚夢》一開始,杜麗娘齣來,唱瞭“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這其實是在講一種感覺,在現實與非現實之間有一點兒不清楚——剛剛好像在做夢,可是又從夢裏迴到現實,聽到黃鶯在叫。杜麗娘過去是一個被封閉在閨房中的女孩子,每天都跟著老學究陳最良讀古書,沒有機會去認識自己的身體,也沒有機會去認識春天。這是她第一次遊園,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感受到春天,感受到陽光,感受到美好——一個被封閉的,或者說被禁錮的肉體,開始感受自己瞭。湯顯祖用很隱晦的方式來寫杜麗娘和柳夢梅的夢中相會,如果他用瞭很直接的語言,大概是不能在文人世界中流傳的。《牡丹亭》的文辭非常美,可是內容其實很顛覆。
“(旦上)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貼)炷盡沉煙,拋殘綉綫,恁今春關情似去年?”“旦”是杜麗娘;“貼”的意思是貼旦,大多是村姑、丫頭一類比較俏皮的角色,這裏指春香。更滑稽一點的叫彩旦,比如《花田錯》裏那個醜丫頭。杜麗娘站在自傢的花園裏,感到生命似乎已經全被耽擱瞭——又是一個春天,可是想想看,這個春天和去年也沒有什麼不同。每一年其實都是一樣的,因為生命並沒有得到她所等待、所渴望的東西,“耽擱”的背後是一種青春的慵懶。
接下來,杜麗娘念口白:“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初春時節,還有一點兒未謝的梅花,好像是殘留的妝麵,這裏已經有些感傷——美會過去,青春也會過去,可是在青春最美好的時刻,竟然沒有她渴望的愛情的溫暖,這美好像也要這樣被荒廢掉瞭,就像這花園一樣。春香在旁邊說:“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闌。”這是在形容小姐的美:側梳著發髻,靠在欄杆旁邊看風景。這與後麵她的身段有關。杜麗娘又念“剪不斷,理還亂”,李後主的句子直接用進來瞭。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答案卻是“悶無端”,即沒有原因。有理由的愁比較容易解答,沒有理由的愁悶卻是難以解答的。我們現在也常常看到一個大一的女孩子坐在那裏,你不知道她為什麼愁悶,問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就是青春少女那種無緣由的感傷。戲劇是一個組閤性的作品,要通過唱腔和動作的結閤錶演齣來,裏麵不見得都是作者自己的句子,可以直接把唐詩、宋詞、元麯裏最好的東西拿來用。過去我們讀李後主的“剪不斷,理還亂”,隻覺得是一個很傷感的句子,可是當它被唱齣來,被加上動作以後,會有另外一個錶情發生。春香接著說:“已分付催花鶯燕,藉春看。”這是一個很美的講法,因為小姐要去遊花園,所以就“分付”瞭鶯燕,讓花都要開,要“藉”春天來看。春天可以指客觀的春天,也可以指杜麗娘的青春。這個時候,杜麗娘又講:“春香,可曾叫人掃除花徑?”花園裏太久沒有人去,要先掃除一下,春香迴答已經吩咐過瞭。杜麗娘就說:“取鏡颱衣服來。”一個小姐要去遊花園,這不是簡單的事情,要梳妝,還要換衣服。杜麗娘在舞颱上梳妝、看鏡子裏的自己,這非常重要——我們說“攬鏡自照”,說“顧影自憐”,其實是在講一個生命沒有被另外一個生命眷愛時自憐的狀態。括號裏的文字是“貼取鏡颱衣服上”,這是對春香動作的說明。劇作傢必須將唱詞、動作、口白組閤起來,纔能構成一個劇本。我們在看劇本的時候,也要想象在舞颱上會有什麼樣的動作。春香拿著鏡颱、衣服迴到颱上,念瞭幾句:“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鏡颱衣服在此。”早上起來剛剛化過妝,梳完頭,現在又要照鏡子,給衣服熏香的熏籠也又換瞭一道香,這當然是大戶人傢閨秀小姐的講究。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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