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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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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江虹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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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4-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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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ISBN:9787506366359
版次:1
商品编码:11139526
包装:平装
丛书名: 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2年卷
开本:32开
出版时间:2012-11-01
用纸:胶版纸
页数:268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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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描述

内容简介

  肖江虹具有鲜明的写作立场和态度,完全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站在生活中弱者这一头,同情他们,热爱他们,为他们说话,看到他们内心的强大,看到他们精神的价值。肖江虹对自己家乡的民俗民风情有独钟,特别善于挖掘独特的细节,并知道怎样把这些文化融入到人物的精神气质里。很显然,这些细节坚挺地支撑着小说人物性格的典型化框架,也支撑着小说主题的突现。

老一代唢呐艺人焦三爷是个外冷内热的老人,看起来严肃古板,其实心怀热血。展现了在社会变革、民心浮躁的年代里,新老两代唢呐艺人为了信念的坚守所产生的真挚的师徒情、父子情、兄弟情。

作者简介

  肖江虹,男,生于1978年,贵州修文人。毕业于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贵州文学院签约作家。有作品在《当代》、《钟山》、《中国作家》、《天涯》、《山花》等刊物发表,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选载和入选各类选本。著有长篇小说《向日葵》。

目录

目录总序:袁鹰
序:站到老百姓这一头张陵
百鸟朝凤
我们
天堂口
喊魂
犯罪嫌疑人

精彩书摘

  过了河,父亲再一次告诫我,说不管师傅问什么,都要顺着他,知道吗?我点点头。父亲蹲下来给我整了整衣衫,我的对襟短衫是母亲两个月前就做好的,为了让我穿上去看起来老成一些,还特地选了藏青色。直到今天离开家时,母亲才把新衣服给我换上。衣服上身后,父亲不满意,蹙着眉说还是没盖住那股子嫩臭味儿。看起来藏青色的短衫并没有拉长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毕竟我才十一岁,这个年龄不比衣服,过过水就能缩短或抻长的。
  一大早被母亲从床上掀下来的时候,还看见她一脸的怒气,她对我睡懒觉的习惯深恶痛绝。可临了出门,母亲的眼神里却布满了希冀、不舍,还有无奈。父亲则决绝得多,他的理想就是让我做个唢呐匠。我们水庄是没有唢呐匠的,遇上红白喜事,都要从外庄请,从外庄请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恰好遇上人家有预约,那水庄的红白喜事就冷清了。没有了那股子活泛劲头,主人面子上过不去,客人也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被请来的唢呐匠在水庄都会得到极好的礼遇,烟酒茶是一刻不能断的,还得开小灶。离开那天,主人会把请来的唢呐匠送出二里多地,临别了还会奉上一点乐师钱,数量不多,但那是主人的心意。推辞一番是难免的,但最后还是要收下的。大家都明白这是规矩,给钱是规矩,收钱是规矩,连推辞都是规矩的一部分。
  听母亲说,父亲想让我做一名唢呐匠其实并不完全为了钱。母亲说父亲年轻时也想做一名唢呐匠,可拜了好多个师傅,人家就不收,把方圆百里的唢呐匠师傅都拜遍了,父亲还是没有吹上一天的唢呐,人家师父说了,父亲这人鬼精鬼精的,不是吹唢呐的料。许多年过去了,本以为时间已经让父亲的理想早就像深秋的落叶腐化成泥了,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自我懂事起,我就发现父亲看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像蹲在狗肉汤锅边的饿痨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一次,我的老师在水庄的木桥上遇见了父亲和我,他情绪激动地给父亲反映,说我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数学考试从来没有超过三十分。我当时就羞愧地低下了头,想接下来理所当然地有一场暴风骤雨。老师说完了,父亲点点头,很大度地挥挥手说三十分已经不错了。然后牵起我走了。走到桥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可怜的一头雾水的教书匠,嘿嘿干笑了两声。教书先生哪里知道,水庄的游本盛对他儿子有更高远的打算。
  我确实不喜欢念书,我们水庄大部分娃子和我一样不喜欢念书,刚开始还行,渐渐地就冷了。主要是听不懂,比如我们的数学老师,自己都没有一个准,今天给我们一个答案,明天一早站在教室里又小声地宣布,说同学们昨天我回去在火塘边想了一宿,觉得昨天那个题目的答案有鬼,不正确,所以吓得一夜都没睡安稳,今天特地给大家纠正。我们就笑一回,后来又听说数学老师其实也只是个小学毕业的,更有甚者说他根本连小学都没有读毕业。我们就无可奈何地生出一些鄙夷来。鄙夷的方式就是不上课,漫山遍野地去疯。
  我不喜欢念书,可我也不喜欢做唢呐匠,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喜欢做唢呐匠,可能是从小到大总听见父亲在耳边灌输唢呐匠的种种好,听得多了,也腻了,就厌恶了。而且我断定,我的父亲之所以希望我成为一个吹唢呐的,目的就是图那几个乐师钱。
  二
  翻过大阴山,就能看见土庄了。那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师傅的家。我们这一带有五个庄子,分别叫金庄、木庄、火庄、土庄,再加上我们水庄,构成了一个大镇。按理这个镇子该叫五行镇才对的,可它却叫无双镇。未来师傅的宅子在一片茂盛的竹林中,翠绿掩映下的一栋土墙房。我曾经从爷爷的旧箱子里翻出一本绣像《三国演义》,里面有一幅画,叫三顾茅庐的,眼前的这个场景就和那幅画差不多。通往土墙房的路一溜的坦途,可父亲却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气声,他额头上还有针尖大小的汗珠儿,两个拳头紧紧握着。我看了他一眼,父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想我定是把他的紧张看破了,于是他就露出一个自嘲的讪笑。
  面子有些挂不住的父亲就转移话题。福地啊!父亲说,你看,左青龙,右白虎,后朱雀,前玄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我想笑,可没敢笑出来,父亲是不识风水的,连引述有关风水的俗语都弄错了。这几句我也是听水庄的风水先生说过,不过人家说的是前朱雀,后玄武。我想父亲真的是太紧张了,他怕自己小时候的悲剧在下一代的身上重演。我顿时有了一些报复的快感,想师傅要是看不上我就好了,最好是出门了,还是远门,一年半年的都回不来。
  看见我左摇右晃的二流子步伐,父亲在身后焦急地吼,天杀的,你有点正形好不好!师傅看见了那还了得。
  父亲的运气比想象得要好,土庄名声最显赫的唢呐匠今天正好在家。
  我未来师傅的面皮很黑,又穿了一件黑袍子,这样就成了一截成色上好的木炭。他从屋子里踱出来的时候燃了一袋旱烟,烟火吱吱地乱炸。我很紧张,怕那点星火把他自己给点燃了。他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焦虑,就抬起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把鞋底对着天空,将那半锅子剩烟杵灭了。做这样一个难度很大的动作只是为了杵灭一锅烟火,看来我未来的师傅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焦师傅,我叫游本盛,这是我儿子游天鸣,打鸣的鸣,不是明白的明。父亲弓着腰,踩着碎步向屋檐下的黑脸汉子跑过去,跑的过程中又慌不迭地伸手到口袋里摸香烟,眼睛还一直对着一张黑脸行注目礼。可怜的父亲在六七步路的距离里想干的事情太多了,他又缺乏应有的镇定,这样先是左脚和右脚打了架,接着身体就笔直地向前仆倒,跌了一嘴的泥,香烟也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降落在院子边的一个水坑里。我的心一紧,赶忙过去把父亲扶起来,父亲甩开我扶他的手,说扶我干什么?快去给师傅磕头啊!我没有听父亲的,毕竟我认识父亲的时间比认识师傅的时间要长,于情于理都该照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水庄汉子。主意打定,我仍然不屈不挠地挽着父亲的手臂,我抬起头,父亲的额头上有新鲜的创口,殷红的血珠正争先恐后地滲出来,我一阵心酸,眼泪就下来了。
  师傅摆摆手,说磕头?磕什么头?他为什么要给我磕头?这个头不是谁都能磕的。
  父亲哑然,很难堪地从水坑里捡起香烟,抽出一支来,香烟身体暴涨,还湿嗒嗒地落着泪。
  这?父亲伸出捏着香烟的手为难地说。
  屋檐下的扬了扬手里的烟锅子说,我抽这个。
  我、父亲,还有我未来的黑脸师傅,三个人就僵立着,谁都不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屋檐下的木炭坦然,不管怎么说这始终是他的地盘,所以他的面目始终都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他看了看天空,我也看了看天空,他肯定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也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像个刚煎好的鸡蛋,有些耀眼,我未来的师傅就用手做了一个凉棚,看了一会儿太阳,又缓慢地填了一锅烟,把烟点燃后,他终于开口了。
  哪个庄子的?他问话的时候既不看我,也不看父亲,但父亲对他的傲慢却欣喜如狂。父亲往前走了两步,说水庄的,是游叔华介绍过来的。父亲把游叔华三个字作了相当夸张的重音处理。游叔华是我的堂伯,同时也是我们水庄的村长。
  我听见唢呐匠的鼻子里有一声细微的响动,像鼻腔里爬出来一个毛毛虫。他继续低头吸烟,仿佛没有听见父亲的话。看见游村长的名号没有收到想象中的震撼力,父亲就沮丧了。
  多大了?唢呐匠又问。
  我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父亲的声音就响箭般地激射过来:十三岁。比我准备说的多出了两岁。怕唢呐匠不相信,父亲还作了补充:这个月十一就十三岁满满的了。
  唢呐匠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十三是个坎。唢呐匠说。
  知道知道。父亲答。
  这娃看起来不像十三的啊。唢呐匠的眼睛很厉害。
  这狗东西是个娃娃脸,自十岁过来就这样儿,不见熟。
  嗯!唢呐匠点了点头。看见唢呐匠表了态,父亲的眉毛骤然上扬,他跑到屋檐下战战抖抖地问:您老答应了?
  哼!还早着呢!
  我原本以为做个唢呐匠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拜个师,学两段调儿,就算成了,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道道还真不少呢。
  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盛满水的水瓢,水瓢是个一分为二的大号葫芦。唢呐匠递给我一根一尺来长的芦苇秆,我云里雾里地接过芦苇秆,不知道唢呐匠到底什么用意。
  用芦苇秆一口气把水瓢里的水吸干,不准换气。我未来的师傅态度严肃地对我说。
  我看了看父亲,父亲对着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牙咬得紧紧的,他的鼓励显得格外的艰苦卓绝。
  我把芦苇秆伸进水里,又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唢呐匠的眼神和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然而平静,像我面前的这瓢水。
  我提了提气,低头把芦苇秆含住,然后一闭眼,腮帮子一紧,一股清凉顿时排山倒海地涌向喉咙。我睁开眼,看见瓢里的水正急速地消退,开始我还信心满满的,等水消退到一半的时候,气就有些喘不过了,水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不光气上不来,连脑袋也开始发晕了,胸口也闷得难受,我像就要死了。
  快,快,快,不多了。是父亲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的。
  终于,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仰着头大口地喘气。我又看见太阳了,是个煎煳的鸡蛋。
  等太阳重新变成黄色,我听见父亲在央求唢呐匠。
  您老就收下他吧!父亲带着哭腔说。
  他气不足,不是做唢呐匠的料子。
  他气很足的,真的,平时吼他两个妹妹的声音全水庄都能听见。
  唢呐匠笑笑,不说话了。
  这时候我看见父亲过来了,他含着眼泪,咬牙切齿地抄起桌上的水瓢,劈头盖脸地向我猛砸下来。
  你个狗日的,连瓢水都吸不干,你还有啥能耐?水瓢正砸在我脑门上,我听见了骨头炸裂的声音。我高喊一声,仰面倒下,太阳不见了,只有一些纷乱的蛋黄,还打着旋地四处流淌。
  怎么样?他叫的声音够大吧?气足吧?父亲的声音怪怪的,阴森潮湿。
  我努力睁开眼,又看见了父亲高高扬起的水瓢。
  叫啊!大声叫啊!父亲喊。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我做不成唢呐匠怎么会令他如此气急败坏。
  正当我万分惊惧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只手。
  那只手牢牢攥住了父亲的手腕。
  三
  好多年后师傅对我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我说你老人家心善,怕我父亲把我给活活打死了。师傅摇头,说你错了,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的眼泪。我说什么眼泪?师傅说你父亲跌倒后你扶起他时掉的那滴眼泪。
  父亲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顿时有一种无助的感觉,以往天天看见他,没觉得他有多重要,被他揍了还会在心里偷偷骂“狗日的游本盛”。现在才发现父亲原来是极重要的。他就像一棵树,可以挡风遮雨,等有一天自己离开了这棵大树,才发现雨淋在身上是冰湿的,太阳晒在脸上是烤人的。
  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看着父亲渐渐变淡变小的背影,我忍不住哭了一场,师傅站在我旁边,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我心里一热,哭得更厉害了。
  晚上吃饭,师傅给我介绍了师娘。师娘很瘦,也黑,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像根煮熟的荞麦面条。师娘话多,饭桌上问了我好多事情,都是关于水庄的,还说她有个亲戚就住在我们水庄。和师娘比起来,师傅的话则少了许多,一顿饭时间就说了两句话,我端碗的时候他说:吃饭。我放碗的时候他又说:吃饱。
  吃完饭,我主动把碗刷了。在刷碗的过程中我偷偷探头看了看坐在堂屋里的师傅和师娘,当时师娘对着我站的位置指指点点,还不住地点头,脸上也有些不易觉察的笑容。师傅却不为所动,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喷出来的烟雾也浓,让我想起在水庄和父亲烧山灰的日子。我明白师娘的笑容和我刷碗的行动有关。而我刷碗的行动又和临出门那晚母亲油灯下的唠叨有关。母亲说: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要勤快,眼要尖,要把你那根全是懒肉的尾巴夹好。
  刷完碗师娘对我说,她的三个儿子都成家分出去了,家里就他们两老,所以你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明天就要吹上唢呐了,有一些兴奋,又有一些惶恐,总觉得我的人生不该就这样拐弯的,我还没有玩够,我还是个娃儿,娃儿就该玩的。想起我的伙伴马儿他们,此刻他们肯定正在水庄的木桥边抓萤火虫,把抓来的萤火虫放进透明的瓶子里,走夜路时可以当马灯用。
  一早,我还在梦里捉萤火虫,就听见了两声剧烈的咳嗽声。咳嗽声是师傅发出来的,我一惊,知道这是起床的信号。师傅毕竟不是亲爹,没有像父亲一样冲进来掀开被窝照着屁股就一顿猛扇。我想他一定还当我是客人,所以方式也就间接一些。穿上衣服走出门,我先喊了一声站在屋檐下的师娘,正在淘蚕豆的师娘对我点了点头。打完一个呵欠我才发现太阳还在山那头浴血挣扎,我心里头就上来了一些怨气,想这太阳都还没有出来呢,就得爬起来。在家虽然被父亲扇屁股,但那时太阳都老高了啊。看见我嘴脸不好看,师娘说你师傅到河湾去了,你也去吧!
  顺着师娘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土庄的河湾。土庄虽然叫土庄,可河湾却比水庄的还要大,河岸四周有烟柳,烟柳我们水庄也有,远远地看去像团滚圆的烟。烟柳四四方方的抱着一团翠绿的河湾,几只纯白的水鹤在河湾上悠闲地飞来绕去。师傅站在河滩上,静静地看着水面,他的身影很孤寂,也渺小。
  师傅从河岸边齐根折来一根芦苇,去掉顶端的芦苇须,把足有三尺长的芦苇秆递给我,说过去把河里的水吸上来,记住,芦苇秆只能将将伸到水面。开始我以为这是件极简单的事情,一吸我才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我脸也红了,腿也软了,小肚子都抽筋了,还是没能吸上一滴水。我回头看了看师傅,师傅脸色灰暗,说等你把水吸上来了就可以回家了。
  天黑尽了我才回到师傅家,师傅和师娘守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看我进屋来,师娘端给我一碗饭,饭还没到我手里,师傅说话了。
  水吸上来了?
  我摇摇头。
  那你回来搓球啊?师傅猛地立起来,把手里的旱烟杆往地上狠狠地一掼。他的脸本来就乌黑,此刻就更黑了。
  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黑脸男人是认真的。
  我的晚饭被师傅扒掉了半碗,虽然师娘一直给我说情,说天鸣他爹可是交足了生活费用的,再说娃儿在吃长饭呢!
  娃?老子哪个徒弟不是娃过来的?老子当初拜师的时候,三天没有饭吃呢!
  夜晚我躺在床上痛快地哭了一回,哭完了就想父亲的绝情,想完父亲的绝情又想母亲的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着好像没多久又听见了咳嗽声。我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发现山那边连太阳浴血的迹象都还没有。
  此后十多天,我天天攥着根芦苇秆在河滩上吸水。有往来的土庄人隔得远远地就喊,焦三爷又收新徒弟了。还有的喊,这个娃子能成焦三爷的弟子,看来是有些能耐的。我听见他们的喊声里有酸溜溜的味道,肯定是自己的娃没能让师傅看上。这样我有了一些信心,就把吸水这个世间最枯燥的活儿有模有样地干起来。
  大约是一个黄昏,我记得那天河滩上的水鹤特别多,沿着水面低低地滑翔,在一片耀眼的绿中拉出一尾又一尾炫目的雪白。我像之前千百次的吸水一样,一沉腰,一顿足,一提气,竟然牢牢地咬住了一股冰凉。我把嘴里的水来回渡了渡,又把它轻轻地吐到掌心里,不错的,我把水吸上来了。看着掌心的一窝清澈,我恍若隔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心窝子里上下翻滚,喉咙慢慢就变得硬硬的了。我撒腿疯了似的向师傅的土墙小屋跑去,跑到院子里,师傅正坐在屋檐下编苇席。
  吸上来了。我一字一顿地说。
  本来以为师傅会笑一个,然后点点头,说这下你可以吹上唢呐了。但不是这样的。师傅听我说完,从脚边堆积的芦苇里挑出一根最长的,掐头去尾递给我。我把芦苇秆立起来,比我还要高,我疑惑地看着师傅,师傅依然认真地低头编着苇席,半晌才抬起头对我说,去啊!继续吸。
  四
  到土庄两个月零四天,蓝玉来了。
  蓝玉来的头天晚上,土庄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得床来,看见院子里跪着一个男娃子。他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裤上沾满了黄泥。在他的身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也披着一身的潮湿,他两个手不停地搓着,眼睛跟着师傅转。这个时候,我的师傅正在牛圈边给牛喂草,他大把大把地把青草扔给圈里的牛,还在院子里过来过去的,就是不看院子里的蓝玉和他的父亲,仿佛院子里的两个人只是虚幻的存在。我看出了蓝玉父子的尴尬,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院子的情景,就有些同情院子里的人。
  这个时候,蓝玉抬起了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一脸黄泥的蓝玉也笑了。他的笑意很薄很轻,仿佛往湖面上扔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荡起来一层涟漪。好多年后蓝玉还在对我说,他说当时跪在泥水里的他都有了天地崩塌的感觉,他已经打定回家的主意了,不管他的父亲同不同意他都准备回家了,就是因为我的那个微笑,他留了下来。
  师傅同意收下蓝玉,是在蓝玉的父亲两个膝盖也重重地跌落在泥地里后。当时师傅正抱着一捆青草往牛圈边去。那个异样的声音至今还犹然在耳,我看见蓝玉的父亲两腿一屈,接着他面前的水被砸得稀烂,咚,一个院子都颤抖起来。师傅回过头就僵在那里了,然后他说你起来吧,我可以试试他是不是吹唢呐的料,不行的话,你还得把娃领回去。
  和我相比,蓝玉的测试多出了好几项内容。除了吸水,还有吹鸡毛,师傅把一片鸡毛扔到天上,要蓝玉用嘴把鸡毛留在空中,一袋烟的工夫不能掉到地面。还有就是打靶,含上一口水,对着桌上的木牌,在四步外的距离用嘴里的水把木牌射倒。我很为蓝玉担心,因为我连一瓢水也是吸不完的。
  蓝玉轻描淡写地就完成了测试,不仅我惊讶,连师傅都有些惊讶了。虽然他把这种惊讶包裹得很严实。当蓝玉把桌上的木牌射倒后,他的两条眉毛很迅速地彼此凑了凑,眉间也多出来一条窄而深的沟壑。我至今都承认,我的师弟蓝玉天分比我要高得多。
  蓝玉留下来了,和我住一张床。师傅还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了蓝玉,说这是你师兄,师兄师弟,就要像亲兄弟一样的,懂不懂?蓝玉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
  晚上蓝玉在床上问我,吹唢呐好玩吗?我说不知道,蓝玉惊讶地翻起来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都来两个月了吗?我说我还没吹上一天的唢呐呢!那你在干啥?蓝玉问。喝水,喝河湾的水。我答。
  打蓝玉来后,土庄的河湾边吸水的娃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土庄人从河湾过就大声说焦三爷又收徒弟了,焦家唢呐班人强马壮了。
  在我们吸水的这段日子里,师傅和他的唢呐班共出了十多趟门。整个无双镇都跑遍了。我和蓝玉还认识了焦家唢呐班的师兄们。我的大师兄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师傅让我和蓝玉叫他大师兄,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满脸胡须的大人。我们怯怯地喊罢,大师兄摸摸我们的脑袋,然后看着师傅笑笑。师傅说磨磨都能出来。大师兄又笑一回,他笑的时候嘴咧得很大,胡子满脸跑,他把唢呐凑到嘴里,唢呐的苇哨和铜围圈就不见了。
  接活后出门的前一晚,焦家班照例要吹一场的。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师娘煮好的苦丁茶和炸好的黄豆。师傅和他的徒弟们散坐在院子里,大家先聊一些家常。聊家常的时候有一个人声音最大,说话像打雷,他是我的二师兄。据师娘讲,二师兄是师傅最满意的徒弟,天分好,也刻苦,特别擅长吹丧调,能在灵堂把一屋子人吹得流眼抹泪。聊一阵子天,师傅就咳嗽两声,众人会意,各自从布袋子里抽出唢呐。第一步是调音,看看唢呐音调对不对;然后师傅起调,如果接的是红事,就吹喜调,喜调节奏快,轻飘飘地在院子里奔跑;如果接的是白事,就吹丧调,丧调慢,仿佛泼洒在地上的黏稠的米汤。等到师傅独奏的那一段,我和蓝玉眼窝子都有了一窝水。
  无双镇大部分人家接唢呐都是四台,所谓四台,就是只有四个唢呐手合奏;比四台讲究的是八台,八台除了四个唢呐手,还有一个鼓手,一个钵手,一个锣手,一个钞手。八台不仅场面大,奏起来也气势非凡。师娘告诉我,如果练的是八台,土庄的人都会来,聚在院子里,屏声静气地听完才散去。毕竟八台一是难度大,二是价钱高,一般人家是请不起的,土庄人近水楼台,运气好的话一年能听上一两回。我又问师娘,有比八台更厉害的吗?师娘笑笑,说有,我问:是什么?
  《百鸟朝凤》,师娘答。
  怎么个吹法?我问。
  独奏!师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
  独奏?谁独奏?我和蓝玉惊讶地问。
  夜风撩着师娘的头发,她的表情像一本历史书,好久她才说,当然是你们师傅。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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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有点类似于最后一个鱼佬 最后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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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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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孩子买的,还没打开,看上去很不错。京东居然还能送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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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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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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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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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书倾尽了作者大量的心思和心血,京东快递和售后服务都很不错故我特写下此篇以宣扬和学习{商品介绍读书让我拥有一份绝美的心情每当恬淡的黄昏或是静谧的夜晚我会倚在床的一角手捧一本书静静地读默默地品味打开一本书我从书中可以随意想象想象自己是蓝天一望无际想象自己是月夜寂静美丽想象自己是海浪澎湃不息读小说我会随着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或喜或悲读抒情的散文诗歌我会在作者淡淡的忧郁中品味他们对生命生活自然的态度翻阅轻松诙谐的书我可以尽情地放声大笑把一切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渐渐地我进入书的世界一天学习的疲劳和一些生活琐事的烦恼便顿消大半此时我便拥有了一份绝美的愉悦心情读书让我的教育理论更丰富\n书名: 百鸟朝凤原价: 28.00元作者: 肖江虹 著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出版日期: 2012-11-01ISBN: 9787506366359页码: 268版次: 1装帧: 平装开本: 32开商品标识: 11139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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