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全景纪实第3部:黑雨

朝鲜战争全景纪实第3部:黑雨 pdf epub mobi txt 电子书 下载 2025

叶雨蒙 著
图书标签:
  • 朝鲜战争
  • 战争纪实
  • 历史
  • 军事
  • 黑雨
  • 冷战
  • 回忆录
  • 战争回忆
  • 抗美援朝
  • 真实事件
想要找书就要到 静流书站
立刻按 ctrl+D收藏本页
你会得到大惊喜!!
店铺: 壹滴水图书专营店
出版社: 白山出版社
ISBN:9787552906462
版次:1
商品编码:1275593660
包装:平装
丛书名: 朝鲜战争全景纪实3
开本:16
出版时间:2014-08-01
用纸:轻型纸
页数:251
字数:185000

具体描述

编辑推荐

著名朝鲜战争作家叶雨蒙经典巨著 第六届图书金钥匙获奖作品

五次战役百万大军突破临津江   战局剧变胜败得失待一一评说

作者简介

叶雨蒙,原名宋国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的朝鲜战争作家。1986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任《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女教官的报告》等故事影片的责任编辑,曾创作发表电影剧本《红酸枣》《人?鬼?情》(与他人合作,获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其创作的《黑雪》《汉江血》《黑雨》《血雨》等朝鲜战争系列作品被誉为“全面描写朝鲜战争的经典之作”,其中前三部曾荣获全国第六届图书金钥匙二等奖,并被翻译为韩、日等国文字。

内容简介

《黑雨》为《朝鲜战争全景纪实》系列第三部。

本书重点记述了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进行的第五次战役以及板门店谈判之前的战争态势。第五次战役打响,我军投入十几个军百余万部队,意在成建制地歼灭敌人;突破林津江,胜利在握时,战局的剧变;阿尔蒙德发疯,把飞机和坦克当作大反扑的赌注;最严酷的时候,我一八〇师、三十一师穿插过猛,陷入重围;为坚守铁原,彭德怀破釜沉舟,不惜将六十三军打光;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作战结束后,毛泽东对邓华说,对付美伪军要“零敲牛皮糖”;板门店谈判,克拉克成了第一位在失败协定上签字的美国将军。

目录 

第一章 入朝后,志愿军总部几次迁移都是由北向南,

这次却是由南向北........................ 001

第二章 风雨里露营,战士们只得将身子贴着树干捆好,

站着睡觉............................... 019

第三章 三登被炸,似乎给彭德怀乐观的心情投下

一层阴影............................... 035

第四章 昏黑的夜色中,傅崇碧和徐信亲自到

临津江边探查水情........................ 049

第五章 英二十九旅准备的圣乔治日祝祭场变成了

血肉横飞的战场.......................... 063

第六章 六十四军没有完成穿插任务,军政委两次

痉挛,痛苦异常.......................... 079

第七章 彭德怀令十九兵团西线佯攻,令九兵团和

三兵团夜行晓宿,挥师向东................ 093

第  八  章 当志司将收兵回撤的电令发往各部之际,

    巨大的阴影已然降临.................. 109

第  九  章 最严酷的时刻来临了——年轻的军长遇到

    从未有过的沉重压力.................. 123

第  十  章 于是,一八○师耽搁了或许可以使该师

    摆脱困境的最宝贵的一天............... 147

第十一章 灰蒙蒙的雨空中,被炮火掀起的碎石泥土

“哗哗”飘落,一如降下漫天的黑雨.... 167

第十二章 阿尔蒙德说:你让这些战车尽管向前冲,

直到你碰上第一颗地雷.................. 183

第十三章 为坚守铁原,彭德怀破釜沉舟,不惜将

六十三军打光.......................... 201

第十四章 队伍撤离的脚步匆忙而又杂乱,人们

再没有向后回头........................ 217

第十五章 从三八线开始,在三八线结束——历史

完成了一个螺旋形的圆.................. 235

 

后 记........................................ 249

   

精彩试读

                                                                 第二章   风雨里露营,战士们只得将身子贴着树干捆好,站着睡觉

                                                                                                                    【一】

志愿军第六十军军长韦杰离开三十八军军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那时候执行轰炸任务的敌机正处于白班和夜班的交替间歇,四野出现了短暂的宁静。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西边暗黝黝的山影吞没,夜幕便悄悄笼罩了朝鲜半岛的山峦与河川。

韦杰乘坐的吉普车从一条窄窄的供马车行走的小路拐过一座小山,奔上朝南的大路。还有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带篷的卡车相隔不远尾随着军长的吉普车南进。

入夜后,大路上渐渐热闹起来。从四处山沟树林里隐蔽了一天的部队和运输车队(包括汽车和马拉大车),以及火炮牵引车队纷纷涌上公路,挤挤挨挨向南涌动着。汽车喇叭声、马儿咴咴的嘶鸣和驭手的吆喝声、甩鞭声,以及部队行进的脚步声和吵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朝鲜战地夜行公路上特有的交响乐。

韦杰坐在吉普车上,任由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他的脑子里仍然回想着刚才与三十八军的领导同志告辞时,军长梁兴初送他上车,握着他的手大声笑道:“等着听你们的胜利消息了!好好打啊!”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梁兴初的,自己也记不得了。似乎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头。那时他心里好像只有一种感觉在萦绕着:此次三十八军之行确有必要……

入朝之初,韦杰在征得兵团首长同意后,率领几个师的参谋长和军机关一些同志奔赴三十八军军部,向有着与美军实战经验的部队学习。兄弟部队用鲜血换来的宝贵作战经验是志愿军的共同财富,应该为新入朝参战的部队汲取。

三十八军非常好客,对六十军同志的来访热情欢迎。不但给他们腾出了几盘烧得热乎乎的炕,还尽可能地给他们搞了一顿丰盛的接风酒宴,餐桌上有肉罐头、炖鸡肉、豆腐和朝鲜辣白菜,还有白酒。韦杰知道,这些食物在历经数月战火的朝鲜已是很难得的了。当然更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接风的酒宴、热乎乎的土炕和主人的热情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三十八军上至军长梁兴初,下至机关一些参谋、处长都尽可能详尽而不厌其烦地向韦杰一行介绍了他们同敌军作战的经验和教训——这些宝贵的经验教训虽然不是韦杰的经历,战争还有待他和他的部队去亲自实践,然而,在听取了友军的经验介绍之后,韦杰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底了……也难怪,这与过去同国民党军队作战不同,与国民党军队打了几十年的仗,对于敌方装备、战术、士气一般说来了如指掌,而在朝鲜与美军和李承晚军队作战,那就真是“人生地不熟”了。

在酒宴上,韦杰曾借花献佛,向梁兴初等人敬酒,祝贺三十八军打了很多胜仗。韦杰说:“在国内,我早就看到了嘉奖你们的通报——‘万岁军’,不简单哩,向你们学习,来,敬你们一杯!”

梁兴初喝了酒,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说:“哎,那是彭总对我们的鼓励,主要是二次战役打了个漂亮仗……其实你老兄有所不知,汉江南岸守备,几十个昼夜,三十八军虽说完成了任务,可是元气大伤喽……在撤离汉江南岸阵地时,我真担心啦,汉江眼看要解冻,背水作战,兵家大忌呀!老天有眼,我们军二月十七号撤到汉江北岸,二月十八号汉江就解冻了……朝鲜老乡说,志愿军是天神,老天爷在帮志愿军的忙呢……现在我想起来都后怕,再晚一天过江,恐怕就要全军覆灭喽……好了好了,总算按志司的部署,赢得了时间,你们第二番参战部队开上来了,这回我们可以喘一口气了……”

“你们该好好休整一下了……”韦杰说。

“也休整不了多少时间,下面的任务是,西海岸守备,防止敌人登陆……”梁兴初又给韦杰倒上一杯酒,“不过,第五次战役我们军是参加不上了,这可是个大仗呀!”

“那就把你梁军长的用兵之道给我们好好传一传嘛,对付美国人,你们有一套办法。”韦杰点到了正题。

接下来,梁兴初、刘西元和江拥辉等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就他们所知,向韦杰等人介绍了美军和李承晚军队的作战特点和三十八军一些作战体会及教训。诸如,美军进攻时,总要长时间进行炮火准备,炮火停了才开始攻击;我方只要避过敌人的炮火,待敌人开始进攻时,再进入防御阵地,就可以减少损失。还有,美军害怕近战、夜战,我方应该设法接近敌人,发挥近战、夜战的长处。再有,就是注意在进攻时大胆穿插分割敌人,动作要勇猛。作战时要留有足够的预备队,非到必要和急需时不能轻易动用……

梁兴初谈得很详细,甚至连一些具体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韦杰,比如行车时要善于利用敌人照明弹的火亮,迅速通过,切忌犹豫不定,更不能把车辆停在公路上或道路两侧,否则,连续不断的照明弹会在你周围打转,让你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还有,美军作战时,部队走到哪儿电话线就拉到哪儿,部队撤走了,电话线也不拆,这样,我方就可以利用敌人的电话线建立通信联系,省时间又省器材……

友军的经验介绍得很具体详尽,这固然可以使韦杰心里多少有些谱了,但他从多年征战的经验中得知,战争中敌情我情千变万化,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任何预料不到的事情都可能会突然发生,这就要求指挥员具有随机应变的处置能力。特别是对于战争中可能会出现的危机应当提前有所觉察,尤其是我方相比敌方的弱点更不应忽视。韦杰记得在安东时,遇到前线回国办事的志司一位机关干部,那个同志在延安时曾与他相熟,据那位同志介绍,砥平里之战我方失利,三个师包围美军一个团,硬是没吃掉。问起原因,那位同志只说,敌人火力太强,加上我方白天无法作战,被敌人坦克强行突破增援……那么,砥平里之战到底有哪些教训呢?假如以后他韦杰也遇到类似砥平里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置呢?他将这些疑惑问梁兴初,对方也不甚了然,只说,大概攻砥平里的部队建制太乱,无法协同动作吧……

现在,韦杰离开三十八军军部驻地,驱车南进,一路上仍在想,若是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容他把许多问题搞明白,更深思熟虑一下,才能有战胜敌人的把握。但是,从目前部队开进和即将投入战役的时间表看,显然过于仓促。按军委原订计划,三兵团四月上旬才开赴朝鲜,而现在时间提前一个月,四月上旬必须到达集结地,战役四月中旬就将打响。时间太紧了,几乎已谈不上什么准备的时间。

回想入朝前前后后这一段时间,韦杰真感到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提前入朝的命令下达后,他还在南京军事学院进行短期的集中学习。那些日子,他和即将入朝的一些师长、军长们抓紧一点一滴的时间临阵磨枪,如饥似渴地学习合成兵种协同作战知识以及对付现代化装备之敌的防御和进攻组织手段。学习尚未结束,突然接到提前赴朝的命令,立刻打起背包回到重庆。那时,三兵团各部已开始向华北集结。由韦杰担任军长的志愿军六十军是由原六十军一七九师、一八〇师加上原六十一军一八一师合编而成。韦杰原为六十一军军长。西南解放后,六十军改为川西军区,而六十一军改为川北军区。部队正分散在四川、贵州一带执行剿匪和筑路任务。匆匆收回,匆匆整编,匆匆开赴华北改装,又匆匆开往安东,之后马不停蹄地跨过鸭绿江,星夜急行军开上三八线。韦杰接到调任志愿军六十军军长的命令后,在与他的老搭档、川北军区政委胡耀邦分手时,甚至连胡耀邦为他准备的一顿送行饭都没来得及吃,整日马不停蹄地安排军机关人员的配备落实,编制车运预算。好在六十军政委袁子欣对部队情况较熟,袁子欣与韦杰一样,也是原来六十一军的干部,只不过他比韦杰调到六十军早些,是在太原战役后,袁子欣就由六十一军副政委调到六十军任政委了。在六十军赴朝准备工作上,袁子欣和政治部主任李哲夫同志尽了最大努力。但是直到入朝后的行军路上,副军长还未配备到位。入朝前,听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讲,陈赓司令员打算从十四军为六十军调一个副军长来。为什么这样做,王近山也说不大清楚。解放战争时,韦杰担任二野六纵副司令员,而王近山是六纵司令员,以后王近山升任三兵团副司令员。对于韦杰这位老伙伴,王近山讲话也是开门见山:“别管熟悉不熟悉了,反正上至兵团机关,下至各军、师,都是各处抽人凑起来的,抽的人都是优秀的!”

王近山说的是实情,不要说六十军的干部配备了,就是兵团指挥部也是各处临时调集来的。兵团政治部主任刘有光是从四兵团调来的,参谋长王蕴瑞是从十二军调上来的,据说二十兵团司令员杨成武已经要王蕴瑞去担任二十兵团参谋长,硬是被陈赓司令员给“抢”了过来。副参谋长李懋芝是从河南省军区副参谋长的位置给“挖”过来的……这样,兵团干部之间,兵团与各军之间,军与各师之间,各级领导匆匆调集到一起,还来不及熟悉,就开上了朝鲜战场。这使韦杰感到过分的仓促。他甚至对原六十军两个师的团以上干部有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心里真是没底。好在一八一师是原六十一军的,他熟悉,这个师的前身就是皮定均指挥过的有名的“皮旅”。而六十军一七九师的前身则是有名的临汾旅,打临汾的时候与六十一军曾并肩作过战,都是老部队了,在入朝开进的序列上,韦杰还是按一八一师、一七九师、军直和一八〇师的顺序安排的,究竟把一八一师放在最前边,是出于对老部队的倚重还是因为熟悉而便于指挥,韦杰也说不清。总之,这样做他感到放心。

然而,不论哪个师在前、哪个师殿后,几万名战士都得靠两条腿一步步走到三八线以北的集结地。在敌人的飞机轰炸下,部队夜行晓宿,在寒冷的野外露营,十几天走完两千里路程,艰难困苦可想而知。让韦杰感到担心的是:既要按照志司的命令准时开到预定集结地域,又不能把部队拖垮、拖散,在可能的情况下,还要尽力争取点时间,在战役进攻发起前,好让部队完成战斗准备……

现在,韦杰坐在吉普车上,一路思前想后,心事重重。他决定到前方一八〇师宿营地看看,了解一下部队开进的情况,与师里的领导同志谈谈,以便使自己心中有数。

 

 

 

【二】

 

后半夜下起了雨,由小到大。风挟裹着雨点扑打着韦杰乘坐的吉普车。

公路上,部队顶风冒雨疾进。战士们披着雨布或斗篷,更多的是没有雨具的战士,他们尽可能地保护着枪支不被淋湿,还要背着背包、干粮带、子弹袋和手榴弹,浑身被雨水浸透,一步一滑地踩着泥泞的道路前进。

暴雨给部队的开进带来了巨大的困难。但凡事有利也有弊、有弊也有利。由于暴雨,使敌机的飞行受阻,部队可以不担心敌人空袭了。风雨肆虐的道路上,夜行的汽车、火炮牵引车都打开了车灯。坑坑洼洼的泥泞公路上,蜿蜒的各种车辆在雨幕中闪烁的车灯好似一条蠕动的巨龙。

韦杰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上半夜遇到三起敌机的轰炸扫射,总算闯过来了。敌机的照明弹可真让人伤脑筋,像个灯笼似的  悬在半空,发出耀眼的白光。看来梁兴初传授的经验还真管用。每当敌机飞临,投下照明弹,韦杰照例吩咐司机:“加大油门,闯过去!”在部队从公路上向西侧沟谷里卧倒隐蔽后,大路更好行车,司机借着照明弹的亮光一通猛开,左冲右闯,抛下一阵阵的爆炸声,一路好不惊险!

在第三次遭遇敌机轰炸的时候,跟在韦杰吉普车后边的另一辆吉普车翻了,大概是那辆车的司机为躲避一个弹坑,打了个急转弯,方向盘还没再打回来,就冲到路旁的稻田里。

韦杰的吉普车冲过去以后,等了一阵,不见后边两辆车跟上来,警卫员和一个参谋去找,才知翻了车。好在只有两个人撞了胳膊腿,轻伤,而车子掀过来后,一试还可以开。

又赶了一程路,就下开了雨。敌机再没有来。然而由于道险、车多、人多,十分拥挤,车子时快时慢,有时要堵一阵,甚至个把小时都走不了几里路。在一些岔路口和桥梁渡口,常常有几个军的单位挤在一起,争着抢行,秩序很乱。风雨更增添了这种混乱和嘈杂。大车和辎重车不时陷在泥泞里;马蹄打滑;徒步行军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地摔跤。

一路上,韦杰不时看到有仨一群、俩一伙的文工团员在路旁进行宣传鼓动。这些年轻的男女文工团员除了背着背包,还要带着各自的乐器,有的扛着沉重的锣鼓箱,挎着沉重的手风琴,和部队一样艰苦行军。不同的是他们多了一项宣传鼓动任务,时常停下来喊口号、打竹板,给部队加油鼓劲儿。过后,他们还要加快步伐,去追赶已经走远了的队伍。

韦杰遇到一个年岁很小的女文工团员——大概是崴了脚,让两个人架着走,一走一歪。韦杰让司机停下来,自己下了车,让那个小姑娘坐车。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坐。那个姑娘大概也只有十四五岁,长得很秀气,雨水扑打着她那一双大眼睛。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告诉军长:“首长请放心,我一定跟上队伍,一定完成任务!首长快坐车走吧,您还要指挥部队呢!”

姑娘说什么也不肯上车。韦杰只好让警卫员把自己的雨衣给了那位文工团员。

大雨一直下到天亮,依然不停不歇。韦杰一行问了好几次路,才在一处山脚下的村庄找到一八〇师师部宿营地。

那个村庄很小,仅有的十几间房子已被敌机炸毁了大半。雨水倾泻在一片废墟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哨兵把韦杰等人引到一处低矮的茅屋前。

推开柴门,韦杰看到师长郑其贵正蹲在地上一个火盆前烤着袜子。这大概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屋子,没有炕,破烂的窗户在风雨中吱呀作响,雨水顺着窗沿淌下,在地上积了一摊。

由于没料到军长的突然到来,郑其贵脸上掠过一丝惊异的表情,他连忙从火盆前站起,向军长敬了礼:“韦军长来了?我们刚到这儿,正要烧点水,待会儿给军长沏一碗热茶喝,驱驱寒气……”

“部队情况怎么样?”韦杰和郑其贵握了手,旋即也蹲到火盆前烤着手。

“还好……”郑其贵用一根树棍拨了拨盆里的炭火,“每天平均行军一百多里,可以按时赶到集结地。”

“掉队的多不多?”韦杰又问。

“不多……也不少……”郑其贵嘟囔着,“每个团都有一些……太艰苦了,白天露营,夜里摸黑行军,敌机又轰炸,吃不好,睡不好,非战斗减员增加……”

火盆上吊着的铝制饭盆里的水烧开了,热气升腾着。警卫员用两个大碗分别给韦杰和郑其贵沏了茶。

滚烫的茶水喝得韦杰肚里热乎乎的。

“要是宿营后,战士们都能喝上碗热汤就好了!”韦杰自言自语道。

“难呀……”郑其贵摇着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饭也没办法做,部队宿营很困难,民房少,在大雨里……唉……”

韦杰透过缭绕的水蒸气,望着郑其贵。这是一个年近四十的长征干部。韦杰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在安东集结时,召集各师首长开会才认识的。韦杰知道,郑其贵以前是一八〇师的政治部主任,入朝前才被任命为师长的。

对于政工干部担任军事指挥员,或是军事干部改任为政治委员这种事情,在我军是比较平常的。韦杰知道,从红军初创时期开始,我军就有一批军政兼优的双料指挥员,随着形势的变化和革命的需要,这些人时而担任这项职务,时而又担任另一项职务,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对于眼前这位他不甚相熟的郑其贵,韦杰觉却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这个指挥员身上欠缺些什么:是军事指挥员特有的魄力与干练?或是仅仅是他气质上似乎多了些犹疑不定的东西?韦杰一时说不清。不过,艰苦的战争生活常常可以将一个平庸的人锻炼成一个出色的将才……谁能决然断定: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英雄和统帅的素质及潜能?而一个众口称赞的战将身上也常常暴露出普通人的弱点。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大家同心协力地迎接这场残酷的现代化战争吧!用中国人的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一遛。”

韦杰喝着热茶,继续和郑其贵谈着。这时候,郑其贵已从最初看见军长不期而至的紧张中松弛过来,尽可能详细地向军长汇报了各团开进的情况,并就掉队人员的收容问题和部队开进、宿营中的防空等事项听取了军长的指示。

韦杰是属于那种具有宽容品性和长者风度的指挥员,在与下级干部的接触中,常常使对方感到亲切自然,像一位和善的兄长。

他更多的是晓之以理和以身作则,并且常常表现出可贵的自责精神而不争功诿过。

他是一个壮族人,生有一副清癯的脸庞和凸起的颧骨,一双清亮的眼睛有些细长,总是那么温和而善解人意。

他也许缺少一般军事首长的威慑力,但其部属从他的冷静和智慧以及令人信服的分析判断中,同样可以感受到上级首长那坚定的决心,因而自觉地不打折扣地去执行他的指令。

现在,当郑其贵陪着军长一起蹲在火盆边喝完热茶,汇报了工作,听取了指示后,把军长送到风雨阵阵的屋外,正与军长敬礼握别时,听对方轻轻一句:“我要去最近的部队宿营地看看。”郑其贵顿时强忍着瞌睡的神经和饥肠辘辘的肚腹,和军长一同上了吉普车。

“我也打算去看看。”郑其贵这样说。是呵,军长也一夜未合眼了,也一样疲劳饥饿,难道对自己师、团的责任感,军长就应当比自己这个师长更多、更重吗?

韦杰赞许地一笑,跨上了吉普车。随即,雨空里响起汽车发动的轰鸣声……

几十分钟后,吉普车停在了一处无法再行驶的窄小的山路上。

韦杰一行下了汽车,在随同郑其贵来的一位师作战参谋的引导下,登上山坡。

韦杰一行冒雨行走,一路泥泞,转过一片杂木林,看到山坡上一片高大的栗树林。一个营的部队在这里宿营。

韦杰的双腿顿时僵了一般立在风雨里——

那时天色早已大亮。栗树林里,部队的宿营地一片凄风苦雨。

战士们仨一群、俩一伙儿,有的撑着一块雨布,许多人躲在雨布下避雨,一个个坐在泥水里、树根上,背靠背打盹儿。

也有的躲在避风的石崖下,裹着雨衣、雨布横躺竖卧……

最让韦杰痛心的是:不少战士实在无处藏身,干脆互相用背包带或绳子把身体捆在树干上,就贴着树干站着睡觉……

韦杰泪眼模糊了,雨水和泪水一齐从脸颊上滚落,甚至连被喊过来的营长向他敬礼,他都没有注意。

“昨夜赶了一百一十里路,”营长报告说,“掉队的有四十三名……雨大,早饭生火很困难,有的连队搞到了干柴,烧了热饭,有的搞不到,只好吃些干粮……不下雨的话,一到宿营地就挖防空掩体,可以在掩体里睡觉。一下雨挖了掩体就被雨水灌满,人没处躲,这不是,大伙儿就这么克服……首长放心,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咱们,只要两条腿不断,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按时赶到三八线……”

“军长,你看,是不是让部队休整一天?”郑其贵看看一身雨水的营长,转过头来,迟疑地对韦杰说。

又一阵风雨刮来,韦来浑身一阵瑟缩。他望着战士们的宿营地,半晌没言语。

“休息一天吧,军长……”郑其贵再次说。

“关键的时候,要看指挥员的坚定性……”韦杰对那位营长说,“替我向大家问好,就说,军长知道大家的艰苦,我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韦杰伸出大手,紧紧握着那位营长的双手。之后,他转对郑其贵说:“既然大雨无法宿营,那就通知部队,稍事休息,继续前进!”

 

【三】

(文工队员任红举的回忆)

入朝后的第一个考验就是紧急行军十八天,赶到向敌人发起新战役的集结点。我和在四川重庆一起参军的聂笃敬、陈小峰分到了某团一营二连,任务是在行军中鼓动宣传。那时,我们身上的负重量真不小,腰带上吊着两颗手榴弹,肩头上扛着一袋炒面烤饼,背包上插着一把铁锹,铁锹上还绑着两颗六〇炮弹(为连里的炮排分担重量),左右两胯除了坠着挎包水壶外,军衣口袋里还随时要取出使用的呱嗒板、笔记本、手电筒(偷偷带上的)。后来有人和我开玩笑,说我个子长不高就是那十八天行军中压矬的。我年龄不大个头小却非常好胜,在战士面前从不显孬,我不但行军跟得上战士们,还能把机枪副手扛的子弹箱接过来“互助”一番。有一夜快步行军一百三十里,站在路边催促部队前进的罗占华团长看到我时一愣。“哟嗬,小家伙真上来了,文工队的娃娃嘴快腿也快呀!”我们怎能不快呢!脱离了连队,我们就失去了服务的对象和用武的阵地,若是掉了队就证明我们文艺兵没有资格上战场。

在行军路上最忙的要算我们了。我一边行军一边前后奔跑着收集各班的好人好事,收集好就蹲在路边写几句,写好再拔腿追部队,追上后要一个班一个班地给战士表演。有时要抄上一份快板交给聂笃敬和陈小峰,因为他俩都是西南人,对数来宝等曲艺形式不熟悉,我在北京读过书,写起来熟练些。我们有时还带领全连向并肩行军的兄弟连队拉歌或相互用快板鼓励,每当我们连拉赢了歌或是快板比兄弟连队说得流利有趣时,我们连的干部战士就特别喜欢我们,脚步走得也更快了,好像汽车才出加油站。起初,这个营的教导员是看不起学生兵的(特别是“演戏”的),他在没出国之前曾在全营集合时操着山西话嚷嚷:“这些重庆自(知)识疯(分)子,打什么仗啊,给鹅(我)蒙(们)部队造(找)麻粪(烦)嘛!”紧急行军十天之后,他来到二连对我们说:“真想把你蒙(们)留下来当子(指)导员!”他对文艺兵看法的改变是由几件事情促成的。第一件事情是:有一天他把全营隐蔽在树林里动员,意思是要坚持走到战役集结地。他刚讲完话,我们三个文工队员就用文艺形式演唱出来了,疲劳之极的部队为之一振,情绪十分高昂。我看见这位教导员第一次当着文工队员的面笑出了声。第二件事情是:我一路打呱嗒板儿,手腕子酸疼得不得了,几夜下来肿胀难忍,我就想了个点子,把竹板的一面插进背包带,另一面叫它活动着,这样走起路来背包一颠一颠的,竹板也一碰一碰的,我既可以甩开胳膊行军,又能轻松地为连队说快板,教导员看见了,悄悄对二连指导员郭忠义说:“小知识分子就是聪明!”这是老郭告诉我的。第三件事情是:在一个夜晚,我们快速行军一百三十里后,部队黎明前在一个大山沟里宿营,我刚挖好单人防空掩体,就渴得嗓子冒烟。全班谁都没有水了,我就到其他班去找水,好不容易才发现六班长的壶里还“哐啷哐啷”的响,我拔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壶,谁知这是一壶擦枪油啊!这是六班长怕每人自带的玻璃瓶擦枪油(苏制)难保管,而集中到自己水壶里的。我喝饱之后,腹痛、呕吐、眩晕起来了,最后连苦胆汁和血都倒了出来。这次教导员是营里最先跑来看我的干部,他还哭了,一个劲地喊我“小北京”……

                                                                                            第三章   三登被炸,似乎给彭德怀乐观的心情投下一层阴影

【一】

四月中旬,志愿军总部驻地空寺洞的大山上已是一派新绿。山坡上、沟谷里、松树、栗树、杂木林、白桦、杉树和各种灌木都生出茂盛的枝叶,使得那些随处可见的炸弹坑和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被绿色浸染,变得不那么刺目了。

然而,整日不停的敌机飞掠的轰鸣声和不断响起的炸弹爆炸声,依然在疯狂地敲击着战争的琴键。

联合国军继续以坦克、大炮开路,向三八线以北推进。我军在顽强阻敌的同时,几十万大军已集结到位,开入攻击出发阵地。大反击的各项准备正在几百里战线上紧张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在空寺洞后山一座潮湿的金矿洞里,志愿军总部正加紧工作,争分夺秒地完成战役发起前的各项准备。无数的电报、电话从各个兵团、军指挥所及各参战单位飞向空寺洞;无数的指示、命令又从这里发往前沿部队。无数的请求、指示,无数的分析和判断,无数的信息、敌情,无数的电报、电话,以及无数的争论、无数的调查、无数的发火甚至失眠、无数个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刻……战役总攻的序曲正在一声声地被弹奏着。

在这众多的拨动战争琴弦的乐手中,最高指挥部的几位首长尤为重要,他们决定着未来乐曲的主调。

四月九日,毛泽东主席给彭德怀司令员发来如下电报:

 

我尚在休养对朝鲜情况不甚清楚,请将你对敌情的估计和我方企图撮要见告。 

关于十三兵团的任务,在新的战役中,除一部位于元山咸兴防敌登陆外,主力(应补充新兵)似宜位于战场附近担任歼灭敌可能降落的伞兵,协助各兵团作战,待战役完结该兵团始进入正式休整……

 

接到毛泽东主席电报后,彭德怀于次日将各部集结位置、战役企图及具体部署以及战役发起的时间和面临的困难向毛泽东主席发电请示。三天后,毛泽东主席回电给予肯定的答复:

 

(一)完全同意你的预定部署望依情况坚决执行之。(二)以防敌人从元山登陆,似须以四十二军主力位于元山城内及其附近,确保元山,请酌定。

 

战役企图和具体部署已经确定,总攻时间早已拟定于四月二十日左右,这些安排业经军委最高统帅毛泽东主席予以批准。但是,浩繁的准备工作依然在日日夜夜地紧张进行。

这天午后,彭德怀司令员在阴暗的矿洞里,召集各路志愿军负责同志开会,对参谋长解方主持的司令部人员依据首长决心和敌我双方力量对比而拟定的战役和战术的指导思想要点进行商讨。

昏暗的瓦斯灯光下,解方参谋长有条不紊地阐述着:“下一战役是改变战局的重要关键的一仗,为打好这一仗,在战役指导和战术思想方面应坚持以下几点:一、根据敌人齐头并进、稳扎稳打,但并无很大战役纵深的特点,我们要掌握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原则;二、强调各级首长要做到周密联系,深入指挥;三、组织好步炮协同、步兵和战车的协同;四、组织专门部队,集中力量打敌人坦克;五、研究解决排雷问题……”

在解方对以上各要点逐条进行了具体阐述后,彭德怀、邓华、洪学智、韩先楚等人对此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讨论,并各自发表了很有见解的补充意见。

“我最担心的是两种情况,”彭德怀皱着眉头说,“一是分割不了敌人,反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再就是白天不能作战,缩短我们的攻击时间,丧失时机……”

“一定要提醒各部队善于动用坚强的部队,从敌人侧翼突破穿插……”邓华抽着烟,思虑地说。

“要组织精干的侦察部队,渗透到敌人后方去,”韩先楚补充道,“就像二次战役三十八军打德川那样,用一个侦察大队袭入敌后,搞乱敌人……”

“还有,需要提醒一点,”彭德怀从茶杯里捏了一撮茶叶扔进嘴里嚼着,“不要忘记我们多数炮兵部队和战车部队是新上战场,临时配属,仓促投入,而且在数量上也不占优势。这就需要集中火力于主要方向,切勿分散火力。另外,包围了敌人,要不失时机发起勇猛冲锋,注意发挥近战威力,先用猛烈炮火压制敌人,不要不顾一切以密集队形乱冲一通,那样就会招致很大伤亡,还不能解决战斗……”

“这一点,彭总讲得很对,很必要。”邓华赞同地说,“砥平里失利,就是吃了这个亏。我想,应该组织专门的部队,集中力量打敌人坦克。敌已抓住我缺乏打坦克火器的弱点,进攻时,敌使用密集坦克掩护步兵向我侧翼迂回,甚至抵近我阵地轰击;防御时,用坦克做活动堡垒,使我啃不动、嚼不烂;突围时,又可以用坦克冲开逃路……”

“号召各部队群策群力,想办法制伏敌人坦克!”洪学智说,“把各种打坦克方法都用起来,反坦克雷、炸药包、爆破筒,还有美式枪榴弹、战防炮、火箭炮……还可以用六〇、八二迫击炮抛送炸药打坦克!”

“白天作战问题应督令各部讨论执行,”邓华说,“能不能大量歼灭敌人,在于我全军能否坚持白天作战……为了达到白天作战的目的,就要组织有效的对空射击,有奖有罚,对于低空俯冲的敌机不敢迎头射击者应给予处罚,击落敌机者算战场立功……”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看可以专门为此向各部发一个电报。”彭德怀点头道,“大家看,还有什么问题要提?”

“后勤补给问题,我还得说一说,”洪学智开口道,“入朝以来,我们已损失汽车三千四百多辆,夜间抢修,翻车事故太多,桥梁又被炸毁,公路经常堵塞。为了保障下次战役的供给,应提倡部队利用缴获的敌人的汽车和物资。可以战前组织一批司机,也可以利用敌人的司机。缴获的东西,首先满足自己的需要,但需要及时上报,上面好统一调配,不要临撤退才上报,使上级也无办法,造成很大损失。如这次仁川敌人遗弃八十万斤粮和无数弹药,一军团根本不上报,后来又让敌人拿走……目前,战役需要的物资正在加紧抢运,但制空权没有,桥梁时炸时修,只靠火车、汽车运输不行,是否考虑增补些推拉的人力车和大车,以保证战时急需……”

“你说得对,”彭德怀道,“汽车损坏太多,道路堵塞,要多想别的办法,人拉肩扛。靠友邦订购的汽车,一时到不了货。火车的机车也缺乏。苏联卫国战争,用火车运送物资,列车进到前线将物资卸下后,连机车带车皮一起推倒路旁,然后再进后续列车……这个办法我们打不起。现在我们全国大约只有八百多台机车,自己还不能生产。我们只好用点原始的办法……”

“我算了一下,”洪学智扳着指头说,“按每个团补发拉推人力车五十辆,大车十辆,即可携带五至六天的粮食,加上战士每人携带三至五天粮,就可以解决八到十天的粮食……下一战役我共有步兵团一百一十三个,加上直属队和炮兵、战车等部,总数有一百五十个团。需要增补七千多辆人力车和近两千辆大车……”

“这个数字相当大哟,”彭德怀沉思道,“发电给军委,转总后杨立三和东后李聚奎,让他们克服困难设法解决,时间又紧,争取四月底以前补到前方。”

“还有一个问题,”解方参谋长说,“毛主席电报中提到,让三十八军、四十军移近元山附近防敌登陆……”

“这个不急,”彭德怀挥手道,“这两个军正补充新兵,需要整训恢复战斗力,不宜过早移近海岸,妨碍休整……”

——就在志愿军总部为发起第五次战役进行各项准备工作的紧张时刻,令彭德怀震怒的消息却接踵而来。

先是三登被炸的消息。

三登位于平壤以东、咸川以南,是铁路沿线上一个比较隐蔽的小车站,也是志愿军后勤一分部库存物资主要的卸车点和转运站。

在即将发起的第五次战役中,三登一分部担任着供应第三十九、第十二、第十五、第六十六和第六十三军一部的艰巨任务。从二月初到四月上旬,三登一线共卸粮食、被服、副食品等物资七百二十一车皮。

被炸时,三登还存有一百七十四车皮未被运走的物资。其中有一百五十车皮物资堆放在三登北、西两面约十五里的山脚处和沟岔里。由于隐蔽不严,被敌机发现了目标。四架敌轰炸机从早晨六时轮番轰炸到下午四时。

一百五十车皮军用物资,被炸着火的有九十车皮。当时,整条山沟里形成一条火龙,浓烟蔽日。部队冒险抢救,最后抢出来大约有六车皮物资。总共损失八十四车皮物资。计损失生、熟口粮二百六十万斤,豆油三十三万斤,单军衣和衬衣四十万八千套,还有大量其他物资。

“犯罪!这是犯罪!”彭德怀气得脸色铁青,他对前来报告这件事的政治部主任杜平说,“你兼军法处长,去追查责任,为什么不把物资及时疏散、隐蔽?杜者蘅、张明远他们怎么搞的!查清楚谁的责任,要军法处置!”

杜平一时没说什么。他非常清楚三登被炸所造成的严重损失将会对下一战役产生不利影响。这次事故的当事人理应按军法从事。但杜平也了解到,三登被炸也有客观原因。一分部本身没有足够的运输能力,难以及时疏散物资。而且缺少防空手段,连起码的高炮掩护也没有,一旦被敌机发现,只有被动挨炸。同时,杜平考虑到后勤供应归东北军区前方后勤指挥部直接领导,此事还是由东北军区调查处理比较合适。所以,杜平待彭德怀怒气稍退后,向他谈了自己的想法。

彭德怀同意了杜平的意见,亲自给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高岗等同志拟写了电文:

“请立即派得力干部组织检查团,彻底追究原因和责任,严格执行纪律,教育全体人员。否则,朝鲜战争将要遭到严重危害。”

这件事刚过去两天,又出了一件事,让彭德怀感到焦急不安——

战役总攻就要开始了,六十军却从前线发来电报,说该军已进入战役发起前的待机地域,可是有的部队已断粮了,开始用衣服换粮食、搞饭吃,请速补给。

六十军的电报让彭德怀怒从心起,他让人叫来洪学智,把电报扔给洪学智:“你看看六十军的电报!”

“怎么回事?”洪学智发现彭德怀脸色不对,忙拿过电报。

“你这个洪学智怎么搞的?仗还没打就让部队饿肚子,怎么得了!”彭德怀责问道。

“他们有粮食,”洪学智看过电报,很有把握地说,“这个电报情况反映不准确。”

“哼!六十军那边明明缺粮食,部队都开始拿衣服换粮食吃了,怎么不缺粮?总攻马上要开始了,你说这个仗还打不打?你误了我的军机呀!”彭德怀生气地说。

“彭总,他们粮食有保证,没有问题……”洪学智扳着指头,告诉彭德怀一共分几批给六十军发去多少粮食,粮食发到了什么地点。

彭德怀仍是将信将疑。

“老总,可以派人调查,如果真有问题,你拿我是问!”洪学智拍着胸脯说。

“当然要调查!”彭德怀说。

洪学智随即派了一个参谋去六十军了解情况。但彭德怀不放心,他怕洪学智派去的参谋回来报假情况,又把自己的秘书杨凤安也派到六十军去调查。

杨凤安连夜从志愿军司令部出发,在吉普车里颠簸了一整夜,第二天拂晓赶到六十军军部,找到了军长韦杰和政委袁子欣,说明来意。

“彭总发火了,”杨风安说,“让我来调查,你们到底缺粮没有?”

韦杰和袁子欣一愣。说实话,偌大一个军,粮食供应已几乎谈不上储备。部队已入待机地域,然而粮食却只有几天的。加之运输情况很糟,有的部队粮食不能及时运到也是实情。现在仗还没打,粮食就已紧张;如果战役开始,部队在运动作战中,粮食补给肯定更为困难。因此,他们向志司发电,要求迅速补粮。免得仅有几天的口粮耗尽,而又来不及补给。却不料,此举引起彭总的极大不安。现在,彭总派人前来调查,想来已引起高度重视。粮食的补给应当不会有大问题了。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件事该怎么了结?如果说六十军已断粮,显然不准确,何况还会引起彭总对有关负责同志的误解和责难呢?

“请转告彭总,”韦杰一脸歉意地对杨凤安说,“我们还有三天的存粮,电报反映的情况不准……”

“有的单位出现了用衣服和毛巾换朝鲜老乡的鸡和酸菜吃的事情,我们是担心粮食少了,部队违犯纪律,才给志愿军司令部发了电报。”袁子欣解释道。

当天,杨凤安就从六十军给彭德怀发去电报,把他了解的情况如实汇报,彭德怀这才放了心。事后,彭德怀用纸包了一个梨子,送给洪学智,笑道:“我错怪你了,赐给你一个梨!吃梨,吃梨。我给你赔个梨(礼)!”

这场风波虽然是个误会引起的,误会查明后风波自然过去,但彭德怀却不能不引起高度重视。自古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何况与现代化装备的敌人作战,后勤补给工作愈发显得重要呢!打仗就是打后勤,这次仗如果打胜了,后勤占一半功劳——这些话,彭德怀在各种场合不知讲过多少遍。确确实实,在入朝后历次战役的前前后后,后勤补给问题始终让彭德怀萦系在心!

眼下,在三登被炸损失大量作战物资的严重形势下,面对敌机的昼夜狂轰滥炸,运输补给又时断时续,后勤保障遇到极大困难。那么,战役发起时间是否还按原计划提前到四月二十日左右呢?

彭德怀的回答是肯定的。

在战役发起前向部队发出的政治动员令中,彭德怀、邓华这样鼓励部队:“……我们要力争战争时间缩短,因为它是符合中朝人民利益的。我们要力争这个仗打胜,因为它有胜利的条件,这个条件是我军入朝作战六个月来已取得了四个战役的胜利,歼敌十二万,特别是在最近三个月的阻击战中,敌人始终被我拖住,兵员装备受到极大的消耗,得不到休整,部队十分疲劳,士气低落……援兵还未赶到,现在兵力不足,以至在我迭次严重打击下,敌内部矛盾增长,因此,麦克阿瑟被迫撤换,敌人矛盾困难是无法克服的。我们增加了新的强大的生力军,战斗情绪饱满,兵力占优势……”

就在这项政治动员令下达的同一天早些时候,东线九兵团还给志司发电,呈报战前部队的几个具体问题:

一、三十九军、四十军(配属九兵团)主要是粮食困难,现在部队都吃稀饭,该军干部均在担心粮食能否得以解决。

二、二十六军老兵二十日才能补到部队,新兵需二十五日才能到达。

三、二十军、二十七军主要是粮食及弹药问题,如弹药按志司规定数目尚缺一半。

因此各负责同志对此次作战反映一为吃饭问题,一为弹药问题。

当九兵团上述反映问题的电报发到志司时,距战役发起的时间只剩短短三天了!

这就是第五次战役发起前我军困难状况的若干反映。

 

【二】

(战地记者华山的日记)

一九五一年四月九日

终于搬家了。住到沟口小土岗上一家独立屋里,离公路更近。敌机袭击准先打它。

天明上山。沟岔很浅,有一小段倒很窄,空树枝毛也多。找到一块岩石,斜立在小路一边,比人高出半截,岩根堆着乱石,泉水漫过石缝,岩头围着乱丛。钻进去开辟开辟,得一小方空地。拿碎石片垒个座位,就地挖开一条巴掌大的小渠,石缝水位立时下降,脚下露出一片清沙。铺上干草,叉腿坐下,屁股不觉潮湿。手边又垒个石台,压上一方石板,摆得下十六开稿纸一张半,好不开心!站起来拽过周围乱枝,结成防空网罩,整个“写字间”上午都是阳光了。

四下看看:南北都是陡坡,东面是沟口土岗,西面直上山脊,都扫射不着。不暴露目标,没事儿!

 

一九五一年四月十日

“写字间”什么都好,就是不挡雨。偏偏闹了一天雨雪。早起细雨迷蒙,露天穿件风雪雨衣,身上倒还将就,稿纸可洇得写不成了。赶紧装进皮挂包里,跑回住屋。十来个人挤了一炕黑压压的:编辑记者要写稿,机要文书要抄稿,译电员也要译稿,都怕挡了光线、碰了胳膊,通信员也不能淋着、办不成事。忽然想起沟里有个席棚,老百姓临时搭的。跑去一看,果然没人,只是窄点。钻进去趴在地上,支起两肘,跟前摆个挂包,垫着稿纸,行啊!可得勾起两腿,不叫淋着。不想一阵暴雨,横扫进来,稿纸全打湿了。赶紧坐起,连挂包掩到风衣怀里。冰雹又打来了,席棚到处漏水,头上沥沥拉拉,地上一塌糊涂。安心避雨吧!还是回到屋里:炕上暖和。四点多了。天刚收雨,绽出一线阳光,“黑寡妇(敌侦察机)又低空飞来。

 

一九五一年四月十五日

《打击》压了又压,还是七千多字。本拟邮寄,普金要电发,说新闻台有空,三天可发完。

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十一日大晴天,一早奔“写字间”来,才发现工兵在沟里挖了一个隐蔽部,还没加盖,新土敞着个朝天大口,正是敌机爱搜寻的。只好打了三天游击。住在公路跟前,晨五点就上山,晚六点才进屋。夜间又是夜航机的轰炸航线。过路的部队还多,半夜总有人来敲门问路,打听队伍,寻锅做饭,找炕借宿,整夜睡不安生。白天又是敌机的活动半径。一是打南面的伊川桥,一是打北面什么目标,每次轰炸扫射,我们头顶都是俯冲的起点或是从目标翻身爬高的终点,机关枪的空弹壳经常掉到我们跟前。不由你不注视敌机动向。思路往往被打断了。“写字间”真帮了大忙!

 

一九五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小石台上又出来两篇,都超出五千字。

这十来天,大中断两回,吃上了“山珍”。

一是炮兵隐蔽在沟口,叫六架飞机打了几个钟头,俯冲半径翻江倒海,就在我们头上,小伙房的房檐被打崩一块,机关炮弹壳掉了好多下来……敌机猛打沟口,这时倒没事了。无非是绕着岩石,隐住身子,避开流弹,麻痹不得。倒发现了遍地好多野菜。

二是山火袭击。“写字间”周围,三面坡打着了火。正埋头写作,耳边噼噼啪啪,抬眼一看,可了不得!山火下来了。烧到沟里,烧掉树毛乱丛,还有活动空间!把半截稿子,连同文稿挂包,塞到石头缝里,剥掉风衣,撅上一把树条,就上山打火。是起了偏北风,南坡大火裹着草皮,迅速蔓延,来势很猛。就一面奋力扑打,一面呼叫。总分社的同志都闻声赶到了。奋战个把钟头,终于扑灭。一个个成了黑脸周仓。到水边洗个痛快,好不高兴!两位女同志的头发都烧糊了……

后晌正写,又扑火一回,没让我去,说是火势不大。傍晚回屋,炕上堆了好多野菜,都是救火后采的,可认不准,让我鉴定。野葱野蒜好认,洗净了就可以吃;苣荬菜、灰灰菜,也好认,拿开水烫了,榨掉苦水,保险可吃。开了个美国牛肉罐头,同野菜烩了一锅,人人叫好。出国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多的叶绿素。从此每天晚饭,都有野菜可吃,或凉拌,或素调,或烧汤,一概赞曰“山珍”!

                                                                         第四章          昏黑的夜色中,傅崇碧和徐信亲自到临津江边探查水情

 

 


用户评价

评分

书的质量一般

评分

好!

评分

好!

评分

定价偏高

评分

评分

很好

评分

很好

评分

不错

评分

相关图书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等,本站所有链接都为正版商品购买链接。

© 2025 windowsfront.com All Rights Reserved. 静流书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