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知名作家、青年编剧王小枪继《密史》《心机重重》《追击者》之后,又一谍战大作!
2.小人物的大事记,乱世中的士兵“囧途”,充满“悬念与紧张”!
3.乱世中的士兵“囧途”,再现日寇投降后的社会动荡,一个草根士兵的真实历程!
4.五百、姚婷婷、宋万金等多位著名导演与编剧联袂推荐!
一个小人物,稀里糊涂地摊上了大事儿,睡着了再醒过来,天都变了。全世界都缺这种好玩儿的故事。——五百(网剧《心理罪》导演)
生动丰满、有血有肉。商大器必成大器。——姚婷婷(电影《谁的青春不迷茫》导演)
影视圈每两年会红一个演员,每三年会红一个导演,每五年会红一个编剧,每十五年会红一个制片人。其他行当我无法预测,但在编剧圈,接下来王小枪会走红,会红到让我嫉妒。立字为证。至于原因,请看我推荐的这部王小枪新作《zui后一个士兵》。——宋万金(电视剧《手机》编剧)
故事发生在解放前后,背景是东北,全国一个人民解放军军力超过国民党军队的地区。
商大器,国民党普通不过的一个步兵。从小跟着寡母讨生活,在乱世里练就了一身眼灵手快的本事。日本人在东北一待就是十三年,商大器在夹缝里混饭,除了不给日本人干活,什么人都能是朋友。
终于日本人投降了,商大器不明白,日本人都走了为啥还要打?他只知道一个:保住性命,孝敬老娘。这是个孝顺的孩子,马上就要过大寿的老娘没人陪,还得了病,偏偏这时候战事紧张,怎么办……
王小枪,男,原名王晓东。著名青年编剧、作家,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电视剧编剧委员会会员。曾任《新京报》《时尚》《京华时报》等十几家媒体的专栏作家;出版长篇小说《心机重重》《疯狂医院》等十余部作品;写过《密史》《追击者》《媳妇是怎样炼成的》等多部电视剧;担任《道士下山》等电影的文学策划。
影视圈每两年会红一个演员,每三年会红一个导演,每五年会红一个编剧,每十五年会红一个制片人。其他行当我无法预测,但在编剧圈,接下来王小枪会走红。会红到让我嫉妒。立字为证。至于原因,请看我推荐的这部王小枪新作《最后一个士兵》。
——宋方金(著名编剧)
生动丰满,有血有肉。主人公商大器必成大器。
--姚婷婷 (著名导演)
楔子 1
解放了 7
穿城记 14
通缉令 19
偷鸡贼 25
打黑枪 31
遇匪记 37
喜相逢 43
剿匪了 49
进山记 55
小逃兵 61
翻身了 67
三岔口 73
连窝端 81
成亲记 91
逃亡记 97
殊死搏 103
杨排长 107
不逃了 113
抓耗子 119
尾声 123
解放了
一抔抔黄土最终掩盖了商大器的身子,有如千斤重,好在身下有空隙,土埋得也薄,小兵草草盖了几铲子黄土便走了,扔下商大器躺在乱葬岗里。
老鸦在头顶哇哇地叫,呼扇的翅膀下夹杂着死亡的气息,商大器躺在黄土之中,反倒觉得暖和。
好,埋了也好,尸首都埋了,这也算是盖棺定论了,否则总要遭人怀疑,自己出去时说是上茅房,现在大概已经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不过不管他们如何猜想,绝不会有人想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乱葬岗。
商大器生怕自己在土里被憋死,就在心里数数儿,他没念过书,数数只会数到一百,商大器一连数了五六个一百,商大器估摸小兵已经走远了,这才伸手玩命往两边刨土。
从坟地站起来的时候,商大器被憋得头重脚轻,四下看了半天才分出来东南西北,他家在城外,离营地不远,要从乱葬岗里直直穿过去,也就三五里地的脚程,他撒丫子往家里跑,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也不知脚底下踩碎了多少枯骨。
耳边有风声相伴,头顶有明月笼罩,商大器张开嘴,热气盖了满脸,脚下好像踩着云团。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再差一点儿,自己的身子就要离了地,好像再挥挥手,一下就能飞到老娘面前。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商大器终于到了自家门前。
门还是那个门,围着一圈木栅栏,这是夏天的时候,老娘让他拆了老篱笆墙,重新拢上的新栅栏,商大器透过栅栏往里面看,眼前朦朦胧胧的,是哈气打湿了睫毛又结了冰,一片白茫茫中,商大器看到木头屋门动了一下。
往年这时候,木门上早就钉了毡布,可自己不在家,木门还是单薄的门板,一层雪堵在外面,门动了一下,没推开,里面的人又使了把力气,只听“嘎吱”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里面摔了出来,手里的铜盆“当啷啷”响,在地上直打转。
老娘的身子佝偻着,商大器这次一下子就看清了,推门便冲进去,咬着牙将老娘抱起来。
几日没见,老娘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商大器将老娘放在炕上,炕也是冰的,摸着冻手,商大器便转身去添柴。
整个过程中,老娘没说一句话,商大器也一言不发,直到商大器转身拎起炉钩子时,老娘突然开了腔。
“你是……大器?”
商大器一回头,就看老娘眼里雾蒙蒙的,眼睛似是盯着他,又好像看着窗外,显然是看不见了。
“娘,”商大器强忍满腔酸涩,侧着身子垂着头,咬紧了牙缝儿憋住了哭腔,“是我,大器回来了。”
“大器……”老娘好像不敢信似的,又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直到这一声到了耳朵里,商大器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过他脸上的轮廓,直掉在地上,摔得细细碎碎,好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一般。
商大器添了柴,烧了热水,又在面缸里硬生生刮下来一层面,给老娘煮了面汤。
直到将面糊送到老娘嘴边时,商大器才觉得自己的心终于放在肚子里了。
“大器,你去当兵,咋就这么回来了?”
“娘,我不当兵,我得养你。”
老娘不吭声,皱皱巴巴的嘴唇抿在一起,半晌才道:“不打啊……不打好,我听说小鬼子走了,剩下中国人打中国人,那还打个什么劲儿!”
商大器点点头,突然想到老娘看不清了,便又闷声闷气应了一声,盛了一勺面汤,吹凉了送到老娘嘴边儿。
“可是人家让你回来吗?”老娘突然转过头,仍是看不清,眼睛往商大器背后望,两只布满皱纹的手将商大器的大手捧在中间,“我听隔壁李老婆子说,她的二外甥当了逃兵,逃回家躲着,丘八把他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硬是从井里拎出来了,打了个半死后拉回军营,还没回去呢,人就死在半路上了!”
老娘看不见商大器的眼睛,更是心慌,商大器忙放下碗,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你莫怕,我有主意。”
商大器逃回来的时候便想好了,这几日就是老娘的大寿,给她过了寿,就带老娘往山里去,等着大雪封了山,国军就是想抓他也没处下爪。
陪老娘说了一天话,又给她准备了吃喝,眼看天黑了下来,商大器将老娘安顿着睡好,趁着夜色就摸了出去。
商大器先是拎着铁锹到了后院,仓房的墙角压着块大酱石,硬邦邦的好像冻在了地上,商大器将酱石搬开,几铁锹刨出个半米高的坑,他丢下铁锹再换手,下面的土不那么硬也不那么冷,手掬出几捧土后,商大器就摸到了个硬邦邦的布包。
就是这儿了。
头几年还和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商大器也曾冒死在战场上讨生活——从死了的士兵身上找油水,有次竟然从一个死了的日本军官身上摸出来两根金条,商大器不敢花,当做老家当,摸回来就藏在了仓房下面,没想到今天终于到了用它的时候。
商大器轻手轻脚打开布包,生怕弄坏了金子似的,摸出来一根塞进怀里,又将另一根重新包好埋下去。
见四下无人,商大器揣好金条,出了院子直奔赵富友家。
除了商大器,很少有人叫赵富友的大名,大家都叫他赵大财主,商大器每年打猎回来,都把上好的整狐狸皮卖给赵富友,他打猎的手段好,剥下来的狐狸皮上连个窟窿眼儿都没有,这才算有个和赵富友搭上话的资本。
商大器翻了后院墙摸进赵富友家,听到赵富友正和他那地主婆商量着去外地躲战乱。
“粮食铁定带不走,要我说,不如换了现钱!”地主婆坐在炕桌旁边和赵富友咬耳朵。
“废话,”赵富友一瞪眼睛,“我还不知道这个理儿?可这兵荒马乱,谁有这么多现钱?”
俩人正犯嘀咕,就听门外有人应了一声,“那还巧,要现钱,正好我有。”
商大器推门进来,倒是吓坏了赵富友两口子,等他将金条拍在桌上时,这两口子更是目瞪口呆。
“我也没啥说的,米面肉,你看着给,给足了,这金条就归你!”
赵富友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地主婆儿的眼睛更是粘在金条上挪不开,稍作嘀咕之后,赵富友一拍桌子,“成交!”
后半夜的时候,商大器已经到了家,哼哧哼哧地卸掉了扛在身上的半袋米、半袋面,还有挂在肩膀头上的半扇冻猪肉。
东西是和赵富友换的,一根金条换来这么点玩意儿,商大器是吃了大亏,可除了在心里日娘捣老子的骂,商大器也别无他法,自己是逃兵,进不了当铺,只能干瞪眼吃哑巴亏。
不过也罢,好歹这一场大寿算是置办出个模样了。
往后的几日,商大器天黑出去天亮进门,零零碎碎地将做寿的准备全部置办妥当,也终于迎来了老娘的大寿之日。
老娘的眼是他走了之后哭坏了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回来哄得她高兴,渐渐也能看得清朗了。
一大清早,商大器拿出了一件蓝底带白色小碎花的新衣裳,是他趁夜去城里买了料子,托邻居的嫂子连夜赶着做出来的,大家伙都知道商大器是为给老娘做寿回来,很默契地忽略了他逃兵的身份。
老娘摸着手里的衣裳,乐得合不拢嘴,一遍遍地摩挲着,“当年我和你爹成亲,穿了一件你姥姥留下来的蓝布褂子,没想到老了老了,倒穿上花衣裳了。”
商大器看着老娘的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儿,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您换,我去下面!”
面是打卤面,卤子是肉卤,肉是五花肉,商大器切好了肉糜勾芡做卤,又擀好了面条,大铁锅里的水已经冒起了小气泡,只等这水滚沸了就下面条!
商大器搓着满是面粉的手返身回来,看到老娘已经换好了衣裳,商大器看着老娘,怎么看怎么美,他嘿嘿一笑道:“娘,闻见香味儿了?马上就给您端寿面!”
“你放了多少肉呢?”老娘一边抻着身上的衣裳,“少放点儿,还得留着过年吃呢!”
“不碍的!过年还有!”
厨房里的开水咕噜噜地响,商大器拎起面条抖抖面粉正要往锅里下,院子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一声声好似砸在商大器的心头,那声音凶神恶煞,好像在催命。
未等商大器做出反应,屋里的老娘迎头对着门外喊了声道:“谁啊?”
“开门!抓逃兵!”
“噗通”,商大器的手一软,手里的面条全掉进了锅里,滚烫的开水溅在他身上,商大器却浑然不觉,哆嗦着跳起来,拽起柴房墙上的猎枪挎在肩头,又冲进房里,拽起老娘的胳膊将她背在背上。
这一系列动作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眨眼功夫,商大器已经冲到后院就往木栅栏外跳。
商大器前脚刚落地,外面的门就被人踹翻了,铁锅倒了、油灯翻了,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屋里只有士兵的叫骂声,商大器最后看了一眼老屋,隐约还能闻到肉卤的香味儿,他没有回头,背着老娘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漫天盖地的黑暗中。
雪冷,风更冷,老娘起初还在自己耳边哈着热气,后来便感觉不到老娘的气息了。
商大器不敢停,一路跑到了村外山林里,林子里有个地窖,商大器往年打猎的时候常在这里落脚,钻进地窖的时候,商大器才终于完完整整地喘了口气。
胸口里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商大器到这时候还有点儿没回过味儿,自己好端端在家给老娘过寿,好歹让老娘吃上一口寿面……
想到这里,商大器便想不下去了,他难受,七尺高的汉子,此时只觉得委屈,觉得老天爷不给他一条活路,自己堂堂正正地做人,怎么就偏要遇上这些倒霉事儿?
随手拽了几把茅草垫在地上,商大器将老娘安顿好,一路颠簸,老娘累得说不出话,只是一声长一声短地喘着气。
商大器贴在墙上,听着外面鸡飞狗跳,天似乎是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又黑了,他是被冻醒饿醒的,眼皮一睁,商大器就急着去看老娘。
“娘,饿吗?”
“儿,娘不饿。”
“娘,天一黑,我就出去给你找吃的。”
“儿,莫去,娘不想吃。”
老娘的声音还是那么柔,透着些虚弱,商大器不敢喘气,鼻子酸得厉害,眼泪掉,鼻涕也掉,他怕自己一喘气就被老娘听到他呼吸里的绝望。
他几次想出去找吃的,可这些国民党就好像认准这一片地界似的,刚消停不久又冒头,轮番在附近转悠,枪声不止,呼喝声不停,夹在风里旋着打转,仿佛扎根于此,就等商大器冒头。
起初商大器问起来的时候,老娘还能答上两句,再后来,老娘已经没了应声,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商大器也饿坏了,前胸贴后背,人头重脚轻地倚着黑暗,好像躺在云团里,分不清上下,辨不出南北,商大器浑浑噩噩地醒了睡又睡了醒,几次以为自己快要饿死在这儿,可他一想到老娘,又精神了起来,自己若是饿死了,老娘怎么办?
终于,商大器将耳朵贴在墙上,接连好长时间都没听到周围有人经过,商大器一下感觉眼前仿佛都亮了,他伸手去摸老娘的手,“娘,没人了,我出去给你找吃……”
话没说完,最后几个字堵在了商大器的喉咙里——他摸到了老娘的手,起初以为是石头,后来才知道是老娘干瘦的手,不知何时早已经冷了硬了,和石头别无二异。
“娘,娘啊?”商大器抓着老娘的手喊着,就像他儿时缠在老娘身边长长短短地叫,那时,不管老娘手里忙着什么活计,都会停下来,眨巴着弯月似的眼睛看他,笑眯眯地问他又想吃啥。
现在商大器什么都不想吃,他要去给老娘找吃的,不管她想吃啥,自己上天下地都去找。
可是,没人回应了。
老娘的身子硬了,商大器紧张得像个孩子,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老娘,却又不知怎样才能让老娘张口回应自己一句。
“许是……睡着了吧……”商大器安慰着自己,他攥着老娘的手,生怕她醒来时找不到自己,就这样凑在老娘的身边,商大器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明月等到朝阳。
老娘仍是没醒过来,商大器等了这么久,才恍然明白,怕是自己等多久,也再等不来老娘睁眼唤自己一声“儿”了。
老娘,死了。
商大器到现在都不敢想这个“死”字,这个字儿在心里刚冒头,他就觉得连自己的身子都硬了,他使劲儿眨巴着眼睛,却挤不出来眼泪,脸上凉冰冰的,不是泪,是头顶的雪化了,一滴滴掉了他满身满脸。
这几天日头足,天也暖,头顶的雪消了,日光从地窖门板的缝隙挤进来,正落在老娘的脸上。
老娘身上穿着那件花衣裳,本是为她过寿特意做的,没想到,竟然穿到死。
而那面容上还挂着笑,商大器想不通,老娘看起来就像往日一样——手里做着做着针线活突然困了,就靠在墙边眯一觉——怎么就说什么都不搭理自己了?
冰水落在头顶,让商大器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再拖下去,老娘的尸首怕是要臭了烂了,商大器知道人总要走,可他见不得老娘在自己眼前变了模样。
商大器觉得手脚发软,自己怕是也快饿死了,要死也行,得先送老娘入土为安。
用茅草在地上铺好,商大器将老娘的身子平平稳稳地放着,好像睡觉一样,又给她身上盖了一层茅草,都安顿好了,商大器手脚并用从地窖里爬了上去。
几日不出来,日光照在眼睛上,能把人刺瞎,商大器头重脚轻地往城里走,从晌午走到日落,眼看着日头西垂,商大器还是不敢进城,贴在城墙根子下面抓了把野草放在嘴里嚼,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一些。
眼看着天阴沉成了墨色,他趁夜摸黑进城,过街老鼠般沿着街边走,借着烛火光亮看到一个招牌,寿材铺。
商大器急草草地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敲门声谨小慎微,力度不小,但速度很快,声音短而急促,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又怕惊扰了城里的国民党。
心里急得要冒烟时,后院终于有人应声,男人的轮廓映在窗上,正拉扯着外衣往身上套。
“谁啊?”
“买寿衣。”
寿材店大掌柜并不惊讶,“吱呀”一声打开门,他还没看清外面的人,就先觉得胸前一冷,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再低头一看,掌柜立马觉得两个膝盖软了一截。
一杆枪,黑黝黝的枪身经多年的擦拭已是乌黑发亮,枪口顶着自己的胸口,“轰隆”一声能把肋骨崩碎。
见掌柜吓傻了,商大器又咳嗽一声,“掌柜的,买寿衣。”
“买寿衣?”掌柜吓得拖着哭腔,“你买寿衣,是给你穿还是给我穿啊?”
商大器没回应,枪口往前一使劲儿,掌柜立马顺着他那力道往后退了几步,商大器后脚跟一勾,关上房门后警惕地往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将枪杆子往柜台上一横。
“我娘没了,我买寿衣,”商大器一边说,竟然一边脱起了衣裳,“钱没有,这个押给你,拿这个换。”
说着,商大器已经脱掉了外面的破夹袄,露出里面的国军军服,商大器三下五除二将军服脱掉放在柜台上。
掌柜这才敢抬起头来打量商大器一眼——在地窖里呆了几日,商大器的头发胡子都长了老长,乍一看活像个野人,眼光也显得呆滞,尤其是这一开口说出的话……
掌柜都笑了。
“兄弟,”见商大器放下枪,掌柜说起话也放松了,他斜着身子靠在柜台上,探出胳膊一拍商大器消瘦的肩头,“你这份心意,我深受感动,但是你这军服……”
商大器抬了眼,三分眼仁七分眼白地盯着掌柜,“咋了?国民党的军服,还换不了一身寿衣?”
“这要放在以前,换得了,我乐乐呵呵跟你换,但是现如今……”掌柜抿着嘴,摇头苦笑道:“我要是收了你这身衣裳,那我也得给自己准备寿衣了。”
商大器使劲儿眨巴眼睛,这些话,他怎么不明白?
“国家都解放了!”掌柜瞪着眼睛,净说些商大器听不懂的话,“解放军来了,国民党败了,这时候你再让我穿套国民党军装,满大街找着挨枪子儿去?”
商大器一时没琢磨明白,瞪着眼睛便道:“解放?你糊弄小毛孩子呢?我连个放枪的动静儿都没听到,就解放了?”
商大器不是没想过解放,听说早就有这苗头,在他的设想中,解放必然是一场血战,到时候估计整个长春都要战火硝烟、翻天覆地。
可现在,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简直好像睡了一觉似的,再一睁眼,有人告诉自己解放了?商大器不敢信。
“这就说来话长了,”掌柜干脆坐了下来,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一排印章,“曾泽生被困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急眼了,打不了,也不能总这么耗着,这不,就前两天,曾泽生先起义,别人一看这苗头可不也就跟上了,然后……”
印章一个挨一个立在桌上摆成一排,掌柜小手指头轻轻那么一勾,一排印章倒了个前仆后继,掌柜抿嘴一笑,“这不,剩下的国民党啊,都跟着垮咯!”
从掌柜的嘴里一点点往外抠,商大器这才知道,虽然兵不血刃,但的确是地动山摇,在自己躲藏起来的这阵子里,困守长春的国民党军第六十军军长曾泽生在东北野战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政治争取下,于十月十七日率部起义,而其他国民党革命军各部也先后投诚。
直到前天,十月二十一日,长春已经宣告和平解放。
商大器张大了嘴,干眨眼说不出话,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信不信,只能试着消化。
明明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商大器却觉得过了好几年,时间好像趁着他躲起来的时候偷偷将他甩掉了、抛弃了,等他再如冬眠的熊一样从地下爬起来,一切都已是天壤之别、人物皆非。
“满长春城谁不知道这事儿?八成就你一个了!我还以为你这身军装是跟国民党逃兵换的……”掌柜说到这儿,突然顿了顿,脸色也沉下三分,“你这军服打哪儿来的?”
逃兵,这两个字让商大器一下回过神来,他警惕地望着掌柜,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掌柜眯着眼睛,也警醒地往后撤了撤身子,“兄弟,你……该不会是国民党吧?”
“不是,指定不是。”商大器嘴上一口咬定,眼睛却不敢和掌柜对视,他自顾自地喃喃道:“我不是!我什么党都不是!我就是来买寿衣的!”
掌柜将柜台上的军装往商大器面前推了推,“兄弟,我这儿是卖寿衣的,只卖不换,你这身军装……”
商大器一把握住了枪,泛白的骨节里透着无可奈何,“不换,那赊账总行吧?”
商大器的眼睛都憋红了,总不能让自己老娘没个寿衣、棺材就下葬吧?他心里委屈,但这话没法说出来,兵荒马乱的,各有各的委屈,自己的问题不能算在别人头上。
“赊?”掌柜耷拉着嘴角,拖出一脸苦相,“这不大合适吧?”
话音未落,门外惊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踩碎了街头的平静月色。
“逃兵!”
“国民党!”
“嘭”!
枪声,脚步声,敲碎了夜晚的平静,也敲在商大器和掌柜的心头,两人瞪眼对视,掌柜连忙捂住嘴。
商大器别过头去,咬着牙憋出一腔狠劲儿道:“不让赊账,那我只能拿子弹跟你换了!”
望着那黑黝黝的枪口,掌柜腿肚子直转筋,嗓子眼儿里哀嚎一声,商大器的枪口立马顶上了掌柜的眉心。
“赊……”哀嚎在这枪口下立马转了调子,掌柜一跺脚,“赊给你还不行吗?”
脚步声越发急促,离这门口更近了。
“那你让人把寿衣棺材备好放在城门外的小树林,我到时候去取,后门在哪儿?”
掌柜抬手一指后院,商大器两步便窜到门口,掀起门帘的时候,商大器猛一回头。
“钱会还给你的,我肯定还。”
楔子
1948年9月20日。
北风撒着欢地吹卷咆哮,如同猛兽的舌头,恨不得从每个人身上卷掉一层皮肉。东北的冬天来得早,一过完中秋节,就得换上小夹袄,早晚出门,五指可不敢露在外面,一不小心就冻得硬邦邦,像江米条。
但此时空旷的操场上,一个连的士兵仅着单衣站着,瑟瑟缩缩地夹着脖子。都说国军吃得好穿得好,可眼下士兵们仍穿着春秋的军装,被风一吹,单薄得好像一层纸。
商大器站在人群中间,埋头暗自盘算,大前天刚过完中秋,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也不知道老娘一个人在家过得咋样,吃上月饼没有。
一想到孤身一人留在家里的老娘,商大器就在心里日娘捣老子地骂了起来。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其中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盼着日本人滚出东北。活在夹缝里不容易,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抗联还是东北军残部,哪怕是山上的土匪、抗日的流寇,什么人他都打过交道了。这好容易挨到了小鬼子投降,以为好日子要来了,商大器却被国民党抓来当壮丁!
被抓的那天夜里,商大器刚给老娘洗完脚,手里端着一盆洗脚水正要出去,国军就踹翻门板冲了进来。商大器手里的那盆洗脚水兜头盖脸地泼洒了一地。他没顾上回头看老娘一眼,已经被三四个兵按头的按头、抓膀子的抓膀子地拎了出去。
商大器不怕死,但他不想当兵,自己走了,家里的老娘没人照看。临到被塞进卡车的时候,商大器还在惦记着,那一盆水全都洒了,老娘半夜要起来解手,可千万别摔了跟头。对,便盆,便盆还没给她老人家拎进来呢。
莫名其妙的,一夜之后,商大器就成了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七军第二九五师二一八旅的一名步兵。队伍没发枪,只发了件军装,破破烂烂的,送到鼻子跟前还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八成是从死了的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听说要打内战,商大器一进营,就找老兵打听什么时候开战。
“打仗?打个屁!”那人论军龄是老兵,可年纪比商大器还小。小老兵稚嫩的小脸笑着:“要说咱爷们儿就是投错了胎,在哪儿不好,非得生在东北?全国上下,就东北的共军兵力比国民党壮,整个儿东北九成九的地盘儿都是东北野战军的。”
九成九?商大器一听这数字,就觉得自己是跳进了火坑。他不甘心地问道:“那剩下一成是国民党的?都在哪儿呢?”
小老兵指着墙上破旧的地图,手指头从偌大的东北地图上划过,指着上面三个不大点儿的小圆圈:“在这儿呗。”
商大器一看,三个地方,长春、沈阳、锦州,鼻子不挨鼻子、眼不贴眼,在地图上都隔着老远,别说打仗,这东边打起来请求支援,西边的要赶来怎么得半年。
合着国民党被塞进了这么三个小圆圈儿里,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了!商大器直晃脑袋,这仗没法打,打了就是送死。
连商大器都明白的道理,上头戴大帽子穿大皮鞋的长官自然更明白。故而这壮丁被抓过来了,就是天天跑操训练,没人提起打仗二字,仿佛这是个不可提起的禁忌。
但今天是个特例。天还没亮,有人就在外面嚷嚷着集合。商大器以为是要打仗,顿时变得比谁都积极,披着衣裳就跳下了床。
商大器可不是想打仗,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自打抓来之后,一直关在营里,高墙高窗,是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的鬼地方。但要是打起来就不一样了,队伍一出去,浩浩荡荡这么多人,谁能顾得上自己?到时候,商大器就可以两脚抹油。
溜!
商大器就一个心思,回家照看老娘。自己的爹走得早,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他,天塌下来他都不管,只管让他老娘吃饱喝好,哪怕当逃兵!
头一个冲出去的商大器也不顾北风呼号,如同刀子在脸上刮。他站得笔直,双眼放光,满脸迫切,只比等着喂食的狗少一条满处乱晃的尾巴。
可这么等了两小时,仍未等来队伍开拔的消息。太阳被棉被似的云给盖住,天阴得好像傍晚五六点,好容易盼着太阳冒出点儿头,商大器便看到前方的营房里出来了几个人。
小碎步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兵,猫着腰弓着身,手里还拎着个血哧呼啦的东西,似乎还挺重,俩人拎不动,干脆在地上拖着。
跟在后面不徐不疾走着的是个长官。商大器认识这人,上尉齐南征,商大器被抓来的头一天就有人告诉他,在这营里惹谁都别惹齐南征,他可是这营里最大的官儿。
等齐南征油光锃亮的靴子落在操场正中央时,前面那两人也停下来了。俩人一松手,那血哧呼啦的东西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商大器心说该不会是上尉心疼他们已经数天未见油星,跑到山里打野食去了吧。
他正纳闷儿时,就见那东西翻了个身,四肢缩在地上,屁股朝天。这姿势虽不雅观,可商大器好歹认出了这是个人,尽管已经被打成了血葫芦。
齐南征在地上一跺脚,地冻得邦邦硬,靴子一踩嗒嗒响。齐南征嗓门儿豁亮地吼道:“立正!”
底下的兵动了动,也甭管是不是立正,好歹是给上尉这声口令一个回应。齐南征很满意,在前面说了一气。
商大器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不清齐南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前面有人窸窣着把话递到后面,商大器才知道,原来前面这血葫芦是个逃兵。
“昨晚上后半夜跑的。这俩傻狍子,刚跑就让人发现了,上尉亲自带人去逮的!一个当时就死了,听说被上尉一枪轰掉了半拉脑壳子,脑浆子都呼了一地。”左前方的小老兵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砸吧着嘴发表评价,“还剩这个啊,我瞅着还不如死了痛快!谁叫咱齐上尉最最最、最恨的就是逃兵!”
小老兵连说了好几个“最”字,说得咬牙切齿,小脸儿都有点儿狰狞,好像恨不得上去把那逃兵捅一刀似的。
商大器不动声色,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要是自己逃跑,肯定不会被抓住,尤其不会在夜里被抓,他从小在山里讨生活,一打猎就在山里猫上几天几宿,想抓到他,那可难着呢。
人头涌动处开始有了动静,在齐南征的命令下,前面的兵排着蛇一样的队伍开始往操场上走,不是直着走过去,而是绕了一圈儿横着过去的,好像生怕挡住底下那群兵的视线。
士兵排队在齐南征等人身边不远处站稳了,就看齐南征从腰间翻出来一把短刀递了出去。
这短刀在士兵们的手里一个传一个,接到短刀就等于接到一项任务——拿这短刀对地上的逃兵捅一刀。
本来还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兵一下就都不说话了,瞪眼看着前方,只见头几个兵犹犹豫豫不敢下手,齐南征怒喝了两声,后来干脆举起枪对准了小兵的脑袋,谁不捅,就崩谁,没干逃兵的事儿,也躲不过逃兵一样的下场。
商大器此时一下变得耳聪目明起来,他眼睁睁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背上有血槽,刀子拔出来了,血还顺着刀尖儿往下淌,隔着两排人,他甚至听到刀子在紧实的皮肉里进进出出,发出“噗嗤”一声。
绝啊,真绝,这是杀鸡给猴看!商大器咽了口唾沫,他在自己的逃跑计划上又加了一条,要是跑不掉就给自己来一刀,可不能让这么多人提刀扎自己屁股!
前面的兵还知道怕,后面的都麻木了,面无表情地接过刀、扎进去、拔出来、递给下一个,他们不看逃兵,甚至不听他的呻吟,仿佛捅刀的时候都灵魂出窍,离开了才回过神来,权当梦游一场。
故而这速度也很快,几分钟,商大器前排的人也动了,又是几分钟,商大器已经来到了操场上,再过几分钟,刀子已经到了商大器的手里,别说刀刃,就连刀柄上都是血,商大器接到手里,手心黏糊了一片。
咋办?
不捅?齐南征说了,不想捅的,就是想当逃兵,要当场击毙以绝后患。
捅?商大器探头一看,发现这个兵自己认识,就睡在自己隔壁的隔壁,昨天之前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商大器不怕当逃兵也不怕捅人,他怕的是自己,怕这一刀捅下去之后,自己就没有逃跑的勇气了。
前面的齐南征不耐烦了,握着枪的手腕子转了转,商大器一咬牙一闭眼,将全身的气力都用在这只手上才勉强举起刀。
豁出去了!
短刀横在头顶,血顺着商大器的袖口往下灌,地上突然响起“咕噜”一声,商大器正挥刀而下的动作不由得停住了。
守在旁边的兵蹲下身,一摸逃兵鼻头,忙抬头望着齐南征道:“报告上尉,死了。”
齐南征说要捅人,但没说死人还让不让捅,商大器的手就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地上的人快被捅成了一滩饺子馅儿,齐南征瞥了一眼便马上转移了视线,他挺了挺胸道:“还有没有人想当逃兵?”
下面齐刷刷地发出回应,商大器也想喊,可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经没劲儿了。
两名小兵拖着血葫芦走了,地上落下不少碎肉,还有道长长的血痕。
齐南征也走了,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对于今天的表演非常满意。
待到他们刚转身,商大器手里的短刀就落在地上,“当”的一声还没响完,就被“噗通”一声响盖住了。
是商大器瘫在了地上。
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天上飘下雪花,稀稀落落地洒满了商大器的肩头。
这场雪来得太早,仿佛是为那逃兵伸冤而来,雪倒是不大,可等商大器回过神来的时候,雪已经将他满头满脸盖得好像个雪人。
营房里进进出出,是到了晌午饭的时候,商大器吸了吸鼻子,闻不到饭香味儿,伸手摸了一把,才确定鼻子还在,他俩手撑地,筋骨都冻得邦邦硬,四脚着地从地上爬起来,手刚贴在地上,雪花化了一片,手掌里湿淋淋的。
商大器拖着脚步进了营房,一个小兵手里拿着饭盒,商大器看了一眼被磕得凹进去一块的饭盒,面无表情地到了小兵面前,“这是我的。”
话刚说完,盛着一盒土豆熬白菜的饭盒已经到了商大器手里,他手冷,觉不出烫,捧着饭盒就坐在一边发呆,也不知道汤汤水水正顺着手腕往袖口里灌。
“啥玩意儿嘛!不就个破饭盒!”小兵嘀嘀咕咕骂了两句,看到商大器的脸突然愣了,“哎?这不是商大器吗?”
被小兵扯了下袖子又拍了下肩膀,商大器才回过神,盯着眼前的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这人,他不认识。
“咋啦?我家就住你家前面那屯子,我大娘住你家隔壁,你老舅死的时候还是我去抬的棺材!”
许是有吧,商大器觉着眼熟,可他心思正乱着,哪儿顾上拉家常。
小兵却是他乡遇故知,越说越兴奋,恰逢刚被抓了壮丁,正愁着没个靠山,凑到商大器身边套近乎,商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听小兵说到前两天才经过他家,商大器的眼睛突然亮了。
那眼神,就像几日没打食的狼见到了羊崽儿,商大器将饭盒扔在一边,探身就贴上了小兵胸前,吓得小兵肩膀一哆嗦。
“你可见着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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