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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枷锁》是毛姆的长篇半自传体小说,20世纪风靡全球。此书堪称“天才的著作”,而毛姆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大师”。
一部深刻的现实主义作品,通往内心世界的自由之路,毛姆认为的完美之作,广为世界各国读者所传诵。理想主义与虚无主义只一线之隔,毛姆一生的挣扎,在《人生的枷锁》中回到原点。
内容简介
《人生的枷锁》主人公菲利普凯里自幼父母双亡,不幸又先天残疾,在冷漠而陌生的环境中度过了童年,性格因此孤僻而敏感。在寄宿学校度过的岁月,他饱受了不合理的学校制度的摧残,而当他走人社会后,又在爱情上经历了伤痛。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他每跨一步,都要付出艰辛的挣扎,但思想和个性都独立不羁的凯里,一直努力挣脱宗教和小市民意识这两条禁锢自己精神的桎梏,力图在混沌纷扰的生活漩流中,寻求人生的真谛。
作者简介
毛姆(1874—1965),英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与剧作家,1874年出生于巴黎。毛姆不满十岁,父母就先后去世。孤寂凄清的童年生活,在他稚嫩的心灵上投下了痛苦的阴影,养成他孤僻、敏感、内向的性格。幼年的经历对他的世界观和文学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毛姆一生著作甚多,共写了长篇小说数十部,短篇小说一百多篇,剧本数十个,此外尚著有游记、回忆录、文艺评论多部。其作品文笔质朴,脉络清晰,取材广泛,洞悉人性;人物性格鲜明,情节跌宕有致,在各个阶层中都拥有相当广泛的读者群。代表作品有《人生的枷锁》《月亮和六便士》《刀锋》《面纱》《寻欢作乐》等。
精彩书评
回首现代作家,毛姆给了我较为深刻的影响。
——乔治.奥威尔
毛姆所编织的菲利普的生活图案确实是这样的。人们觉得犹如坐在一块漂亮的夕拉兹(伊朗)地毯,或一块贵重的、花纹复杂的达格斯坦(俄罗斯)地毯面前,赞叹着,抚摸着,体味着它的色调。或者,犹如一名艺术大师,施特劳斯或贝多芬,刚刚奏完一曲优美的交响乐,其音符以令人难以捉摸的旋律响彻天空,悠扬着,消逝着……读者看到的,是一块编织着生活的苦与乐的地毯。实际上,我们可以跟一个扛着十字架的人边走边谈。
——德莱塞
正当我成了当时受欢迎的剧作家时,我又开始被过去生活中那些丰富的回忆萦绕了。它们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睡梦里,出现在我散步时、排演中和宴会上,以致成了我很大的精神负担。因此我想,摆脱它们的办法,是把它们统统写进一部小说里。此书问世后,我发现自己永远地摆脱了过去一直折磨着我的痛苦和不幸的回忆。
——毛姆
目录
序言
正文
精彩书摘
拂晓,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阴冷的空气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女用人走进屋里,一个小孩正在里头酣睡。她拉开窗帘,机械地望了一眼对面的房子——一幢有门廊的灰泥房子,然后走到小孩床边。
“菲利普,醒醒。”她说。
她掀开被窝,把他抱起来,带他下楼。孩子依然睡眼惺忪。
“你母亲找你。”她说。
她打开楼下一个房间的门,把小孩带到一张床上,床上正躺着个妇人。她就是孩子的母亲。她伸开双臂,小孩紧紧地依偎在她身边。他没有问为什么被喊醒。妇人吻着他的眼睛,用一双瘦削、纤细的手隔着他那件白法兰绒睡衣抚摸着他温暖的身躯,将他搂得更紧了。
“宝宝,你还困吗?”她说。
她的声音很弱,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小孩没有回答,但惬意地笑了。在这又大又暖和的床上,还有柔软的双臂抱着他,他感到很高兴。他蜷着身子,紧贴着母亲,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并且睡意蒙眬地吻了她一下。不一会儿,他合上眼,又睡着了。大夫走过来,站在床边。
“嗳,请先不要把他抱走。”她呻吟道。
医生严肃地看着她,没有答话。妇人知道孩子不允许在这儿久待,就又吻了他一下。她的手顺着他的身躯抚摸下来,一直摸到他的脚;她把他的右脚握在手里,抚弄着那五个小脚趾;然后,又慢慢地把手伸到左脚上。她呜咽起来了。
“怎么啦?”大夫说,“你累啦。”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大夫俯下身子:“我来把他抱走。”
她太虚弱了,无力违拗大夫的意愿,只得让他抱走了。大夫将他交给保姆:“你最好把他放回他的床上去。”
“好的,先生。”
小男孩被抱走了,他还睡着。这时,孩子的母亲伤心地哽咽起来。
“他以后会怎么样呢?可怜的孩子。”
产褥护士想安慰她,但不久,由于她精疲力竭,哭声停止了。大夫走到房间另一端的一张桌子旁,桌上躺着一个死产的婴儿,用一条毛巾蒙着。他掀开毛巾看了看。大夫和妇人那张床中间隔着屏风,但妇人猜出了他正在干什么:
“是女的还是男的?”她低声问护士。
“又是个男孩。”
妇人不再吭声了。过一会儿,保姆回来并走近病榻。
“菲利普少爷一直睡着。”她说。
一阵沉默,大夫又按了按病人的脉搏。
“眼下我用不着在这儿了,”他说,“早饭后我再来。”
“我送你出去,先生。”保姆说。
他们默默地下楼,到了门厅,大夫收住脚步。
“你已派人请凯里太太的大伯了,是吗?”
“是的,先生。”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吗?”
“不知道,我正在等电报。”
“孩子怎么办?我想他最好离开这儿。”
“沃特金小姐说要带他走,先生。”
“她是谁?”
“孩子的教母,先生。你看凯里太太还能好吗?”
大夫摇了摇头。
2
一星期以后,菲利普坐在翁斯洛花园街沃特金小姐家的会客室的地板上。只有他一个是小孩,他习惯自己玩耍。房间里充塞着家具,每条长沙发有三个坐垫。每张扶手椅也有一个坐垫,他把这些统统地搬过来,借助几张轻便、易于搬动的镀金靠背椅筑了一个灵巧的洞穴。他可以把自己藏在“洞”里,不让潜伏在帘子后面的红印第安人看见。他将耳朵贴近地板,倾听水牛群在大草原奔跑的声音。不久,听见门开了,他屏住呼吸以便不被发现。但是,一只有力的手拉开一张椅子,坐垫便纷纷落下。
“你这淘气鬼,沃特金小姐要生气的。”
“你好呀,埃玛!”他喊道。
保姆弯下身去吻他。然后拍打坐垫的灰尘,将它们一一放回原处。
“我要回家吗?”他问。
“是的,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你穿上了新衣裳!”
这是l885年。她穿着裙撑,她的长袍是黑丝绒的,窄袖、斜肩。裙子上饰有三个大荷叶边,头上戴着鹅绒饰带的黑色女帽。这时她犹豫着,因为她所期望的问题孩子没有问,她不能按事先准备好的话回答。
“你不想向你妈妈请安吗?”她终于说。
“哎呀,我忘了,妈妈身体好吗?”
这下她心中有数了。
“你妈妈身体很好,也很快乐。”
“哦,我很高兴。”
“你妈妈已经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菲利普不懂得她的意思。
“为什么?”
“你妈妈上天堂了。”
她开始哭开了,菲利普虽然还不大明白,也跟着哭了。埃玛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金黄色的头发,宽阔的面容。她是德文郡人,尽管她在伦敦帮佣多年,但仍乡音未改。眼泪更激起了她的情感,她把这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同时依稀觉得这孩子可怜,因为他被夺走了世间唯一没有私心的母爱。现在,只好把他交给陌生人,这太可怕了。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伯父威廉在家里等着见你呢,”她说,“去向沃特金小姐道别,我们就回家了。”
“我不想说再见。”他回答说,本能地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哭鼻子。
“那好,上楼拿你的帽子去。”
他取了帽子,下楼时埃玛已经在门厅等候了,他听见了餐厅后面的书房里有人谈话,便停了下来。他知道沃特金小姐和她姐姐正和朋友谈话。他才九岁,就似乎感到要是他闯进去的话,她们准会替他难过的。
“我想还是应该和沃特金小姐说声再见。”
“你最好去说一声。”埃玛说。
“你先进去告诉她们一下。”他说。
他想充分地利用这次机会。埃玛敲敲门,走了进去。他听到她说:
“菲利普少爷想和你道别,小姐。”
谈话突然停了下来,菲利普一瘸一拐地走进去。亨里厄特?沃特金是个健壮的女人,脸色红润,染了发。当时染发是要引起闲话的。记得教母刚改变头发颜色时,他在家里已听到过许多闲话。她和姐姐住在一起。她姐姐已乐于天命,安度晚年了。另外两位来访者是菲利普不认识的太太,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他。
“我可怜的孩子。”沃特金小姐说道,张开了双臂。
她呜呜地哭开了。菲利普现在懂得为什么她没有进去吃午饭,为什么她穿一身黑衣服,泣不成声。
“我得回家了。”菲利普终于说道。
他从沃特金小姐怀里挣脱出来,她又亲了亲他。然后他又去向她姐姐告别。一个陌生太太问可不可以吻他,他郑重其事地点头同意。虽然他哭了,却因自己激起这么大的哀恸而感到高兴。他本想再逗留一会儿以引起更多的同情,然而又觉得她们希望他启程,便推说埃玛正等着他,走出了房间。埃玛已下楼,正和地下室一个朋友谈话,他就在楼梯平台等她,还听到亨里厄特?沃特金说:
“他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起她的去世,真使我受不了。”
“你本不该去送葬的,亨里厄特,”她姐姐说,“我知道你去了会伤心的。”
接着,一个陌生的太太说:
“可怜的孩子,你想他在世界上孤苦伶仃的,太可怕了,我看到他还跛脚呢。”
“可不是,他有只脚天生畸形,他母亲对此十分发愁。”
埃玛回来了。他们雇了一辆小马车,埃玛把地址告诉了车夫。
3
他们来到凯里太太去世的那所房子,它坐落在肯辛顿诺丁希尔门和海斯特里特大街之间的一条僻静、体面的街上。埃玛把菲利普领进客厅。他伯父正在给已送来花圈的人写感谢信,有个花圈因没赶上出殡,还搁在门厅桌上的一个纸板箱里。
“菲利普少爷来了。”埃玛说。
凯里先生慢慢地站起来和孩子握了握手,然后,想了一下,又弯下腰吻吻孩子的前额。他中等身材,已开始发福了,长长的头发往后梳,借以盖住头顶秃去的部分。胡子刮得精光,五官端正,可以想象他年轻时是英俊的。他的表链上还挂着一个金十字架。
“现在你要和我住在一起了,菲利普。”凯里先生说,“你愿意吗?”
两年前,菲利普出了水痘后,也曾被送到那儿,但那地方给他留下的记忆,与其说是有伯父和伯母,倒不如说只有一间顶楼和一座大花园。
“愿意。”
“你必须把我和你路易莎伯母看作自己的父母。”
孩子的嘴巴有点打战。他红着脸,没有回答。
“你亲爱的母亲把你托付给我照料了。”
凯里先生不善辞令,当获悉弟媳临终时,他马上赶来伦敦,一路上不考虑别的,光想假如她的去世迫使他肩负起照顾她儿子的重任的话,将给他的生活带来麻烦。他已年逾半百,结婚也已经三十年,但妻子不生育。他不期望家里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来,说不定还是个吵吵闹闹、粗野无礼的孩子呢。再说他对这个弟媳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明天我要领你去布莱克斯特伯尔。”他说。
“和埃玛一道去吗?”
孩子把一只手放进埃玛手里,她将它紧紧攥住。
“恐怕埃玛得离开你了。”凯里先生说。
“我要埃玛和我一起走。”
菲利普“哇”的一声哭开了,埃玛也忍不住哭了。凯里先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
“我想,最好让我和菲利普少爷单独待一会儿。”
“好的,先生。”
尽管菲利普抱住她,她还是轻轻地挣脱出来,凯里先生把孩子放到自己的膝上,搂住他。
“别哭,”他说,“你已经不小了,可以不用保姆了,我们得设法送你上学呢。”
“我要埃玛和我一起走。”小孩重复道。
“那太花钱了,菲利普,你父亲没有留下多少钱,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呢。每花一分钱都随便不得。”
凯里先生前天还拜访了家庭律师。菲利普的父亲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他在医院里担任的各种职务,表明他在医学界颇有地位。因此,当他因血液中毒猝然去世,人们发现他给妻子留下的财产不外乎他的人寿保险金和出赁他们在布鲁顿街的房子所能收到的房租时,都感到意外。这是六个月前的事。凯里太太当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又发现自己怀孕,一时不知所措,一有人要租那幢房子就答应了。她把自己的家具堆藏起来,去租了一套牧师大伯认为非常昂贵的带家具的房子达一年之久,心想这样在孩子出世之前事事就顺顺当当了。然而她不善理财持家,开支不能和已改变了的家境相适应,这也花一点,那也花一点,以至如今,所有的开支付清之后,只剩下两千多磅,孩子在独立谋生之前,就靠这笔钱维持生活。现在要把这一切都解释给菲利普听是不可能的,他还在哭泣呢。
“你还是找埃玛去吧。”凯里先生说。他觉得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抚慰这孩子。
菲利普二话不说,迅速地从伯父的膝上滑下来,但凯里先生又喊住他。
“我们明天必须动身,因为星期六我得准备布道。你得告诉埃玛,今天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你可以把玩具都带走。如果你想要点父母的遗物作纪念,可各带一件,其余的东西都要卖掉。”
菲利普溜出了房间。凯里先生不习惯伏案工作,现在又怀着一肚子怨气继续写感谢信。桌上的另一边有一叠账单。这些账单使他特别恼火。有一张显得特别荒唐。凯里太太刚死,埃玛立即向花店订购了大量白花,用来布置停着遗体的房间,这纯属浪费金钱。埃玛太自作主张了。即使不是考虑经济上的拮据,他也要把她解雇。
菲利普却赶紧去找她,一头扑到她的怀里,哭得非常伤心。埃玛拿温柔的话来安慰他。菲利普刚满月就由她照料,她觉得他几乎是自己的孩子。她答应有空会来看他,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她告诉他所要去的乡村以及德文郡老家的情况:她父亲在通往埃克塞特的公路上管理一个通行税征收所。猪圈里有好几头猪;还有一头奶牛,这头奶牛刚生下一头小牛犊。听着听着,菲利普竟忘了哭泣,想到临近的这趟旅行,渐渐地兴奋起来了。然后,她把他放下来,因为她还有许多事要办。他帮她把自己的衣服摆在床上,又听从她的吩咐,到育儿室收集自己的玩具。过了一会儿,他已高高兴兴地玩开了。
最后,他自己玩腻了,又回到寝室去,埃玛正将他的东西装进一只大铁皮箱。这时,他才记起他伯父说过,他可以拿一些父母亲的遗物留念。他告诉埃玛,问她应该挑选什么。
“你最好到会客室去,看看你喜欢什么东西。”
“威廉伯伯在那儿。”
“那没关系,现在那些是你自己的东西了。”
菲利普慢慢走到楼下,发现门正开着,凯里先生已离开房间,菲利普慢慢兜一圈。他们在这所房子的时间太短了,因此这儿没有什么东西使他特别感兴趣。这是陌生人的房间,菲利普看不出有吸引他的东西。但他知道哪些是母亲的遗物,哪些是房东的东西。突然,他眼光落在一个小钟上,他曾听母亲说她喜欢它。他拿着这个钟,闷闷不乐地上楼去。到了母亲寝室的门口,他止步倾听。虽然没有人叫他不能进去,但总觉得进去是不对的。他有点害怕,心怦怦直跳。同时,某种感情驱使他去扭开门把手。他轻轻地拧动门把,好像生怕里面的人听到似的,他慢慢将门推开。在没有勇气进去之前,他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现在不害怕了,但这儿似乎有点陌生。他随手将门关上。百叶窗关着,在一月午后清冷的阳光下,屋里显得很昏暗,凯里太太的梳妆台上放着发刷和手镜。一只小盘里放着发针,壁炉架上放着一张他自己的照片和他父亲的照片。以往母亲不在房间时,他也常在这房间,可现在似乎有点异样,椅子的样子也有些特别。床铺得好好的,像是当晚有人要在那里睡觉似的,枕头上有一只套子,里面还放着一件睡衣。
菲利普打开一个装满衣服的大衣柜,一脚跨进去,张开双臂,尽可能多地抱一抱衣服,将自己的脸埋进这堆衣服中。它们还散发着母亲用过的香水味。然后,他把抽屉统统打开,里面塞满了母亲的东西,他望着这些东西:衬衫中夹有熏衣袋,香气袭人。房间的陌生气氛消失了。他仿佛觉得母亲刚出去散步。她马上就会回来,而且会上楼和他一块用茶点。他依稀可以感觉出母亲印在自己嘴唇上的吻。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他爬上床去,将头靠在枕头上,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
4
菲利普和埃玛挥泪告别。但前往布莱克斯特伯尔的旅行使他高兴。当他到那儿时,他已随遇而安,且兴致勃勃。布莱克斯特伯尔离伦敦六十英里,把行李交给脚夫之后,凯里先生和菲利普一起步行到教区牧师住宅。他们走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菲利普一下记起了那个门。门是红栅门,上面有五根栅栏,装有活动铰链,可向里向外开关,人吊在栅栏上可以前后摆动,只是不允许这样玩。他们穿过花园走到正门。这扇门只有来了客人或者星期天,或者特殊场合,例如当牧师上伦敦或从伦敦回来时才使用。平时使用边门。同时还有一个后门专供园丁、乞丐及流浪汉出入。这一幢房子相当大,黄砖、红顶,大约二十五年前以教堂建筑物的风格盖的。正门就像教堂的门廊,客厅的窗子是哥特式的。
凯里太太知道了他们是乘那趟列车来的,在客厅等候,留神开大门的咔嗒声。门一响,她就马上迎出去。
“那是路易莎伯母,”凯里先生看到她时说,“跑过去吻她一下。”
菲利普听话又非常别扭地拖着畸形脚跑过去。他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凯里太太和丈夫同龄,瘦小身材,脸上布满着很深的皱纹,长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灰色的头发仍按年轻时的式样梳成一绺绺的小发卷。她穿一身黑衣服,一条金项链是她唯一的装饰,链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她生性羞怯,说话声音柔和。
“你们步行回来的吗,威廉?”她一边吻着丈夫,一边以近乎责备的口吻说。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回答,同时望了侄儿一眼。
“走路不碍事吧,菲利普。”她问孩子。
“我经常走路。”
他对他们的谈话感到有点奇怪。路易莎伯母招呼他进屋,他们进入门厅。厅里铺着红黄相间的花砖。花砖上交替印有四臂等长的十字架图案和耶稣画像。堂皇的楼梯直通门厅。这楼梯是用磨光的松木制成的,有一股特殊的气味。这些松木是给教堂安装新座位时剩下的木料。栏杆上装饰着象征四个《福音书》的著者的寓意图案。
“我已叫人把屋里的炉子生好了,我想你们旅行后会感到冷的。”凯里太太说。
摆在门厅的是个黑色的大火炉,只有当天气很冷,牧师又患感冒时才生炉子。凯里太太感冒是不生炉子的。煤很贵。此外,女仆玛丽?安不喜欢到处都生炉子。要是他们想把所有的炉子都生着了那就得再雇个女仆。冬天,凯里夫妇住在餐室,生一个炉子就够了。
夏天他们也改变不了这一习惯,仍住在餐室。因此,客厅只供凯里先生每星期天下午午睡用。但每星期六他书房得生炉子,以便他写布道。
路易莎领菲利普上楼,让他看一间正面对着车道的小寝室。窗子前面有棵大树。菲利普现在记起来了,这棵树的树枝很低,因此可顺这些树枝爬得很高。
“小孩住小屋,”凯里太太说,“你独个儿睡不害怕吧?”
“不怕。”
他第一次上这儿时是和保姆一道来的,因此凯里太太不用为他操什么心。现在她看着他,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你自己会洗手吗?要不要我替你洗?”
“我自己会洗。”他坚定地回答。
“好,你下楼用茶点时我要检查你的手。”凯里太太说。
她对照料孩子的事一窍不通,决定送菲利普到布莱克斯特伯尔时,凯里太太对如何照料他想了许多。她急于想尽到自己的责任。现在他来了,她却和他一样地羞怯。她希望他不吵闹,不粗野,因为她丈夫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凯里太太找了个借口,把菲利普独自留在楼上,过一会儿,她又来敲门,在门外问他能否自己倒水,才放心地下楼按铃吩咐仆人上茶点。
餐室既宽敞又匀称,两边都有一排窗户,挂着沉重的红色棱纹平布窗帘。中间有张大方桌。另一头有一个显眼的装有镜子的红木餐具架。餐室的一角竖着一架小风琴。壁炉的两旁都摆着两张皮椅,皮面上盖有商标印戳,椅背上都罩有椅套。有扶手的被称为“丈夫椅”,没有扶手的被称为“妻子椅”。凯里太太从未坐在那张扶手椅上。她说她宁愿坐一张不太舒服的椅子,每天总有很多事要做,要是她的椅子也有扶手,坐起来舒服,她担心一时会舍不得离开的。
菲利普进来时,凯里先生正给炉子添煤。他对侄儿说,那两把火钳,其中一把又粗,又光又亮,未使用的,称为“牧师”;另一把细得多的、明显经常用来拨火的称为“副牧师”。
“我们还等什么呢。”凯里先生说。
“我让玛丽?安给你煮个蛋,我想你一路辛苦,一定饿了。”
凯里太太认为从伦敦到布莱克斯特伯尔一路上会很累,她自己很少出门,因为每年只有三百磅收入,丈夫想到外地度假时,两个人的费用不够,就他一个人去了。他非常喜欢出席全国基督教大会,通常设法每年到伦敦一次。有一次他曾到巴黎参观展览,还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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