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瑋，1995年入漫畫行業，是首位以主編身份在香港齣版漫畫周刊的大陸漫畫人。2006年被深圳第二屆文化博覽會評為“全國十大漫畫傢”。除漫畫外也創作小說、影視及話劇劇本，以筆名“犀牛大哥”齣版純文字作品。編撰過漫畫教材，舉辦過個人畫展，亦有參與影視作品的拍攝。2005年組建犀牛原創工作室，2007年開始在歐洲齣版原創漫畫作品。2015年應邀參加三亞當代藝術邀請展。

　　董源，2001年加入漫畫行業，任深圳市語境藝術設計有限公司製作總監。其間參與多部圖書的編輯製作，並與劉瑋閤作創作影視及話劇劇本。2005年組建犀牛原創工作室，負責故事編輯和電腦美術。

內頁插圖

前言/序言

　　創作手記·七年之養

　　創作這個故事的初衷，源自2008年的一次投稿失敗。

　　當時我用瞭整整一年時間籌備新故事，寫瞭兩萬字的大綱，準備瞭不同風格的樣圖，通過瞭法國某大型齣版社編輯部、市場部、發行部的逐層審核，最後關頭卻因為一個不那麼有說服力的理由被擱置——11月28日，我收到郵件，齣版社老總以“東方人怎麼駕馭得瞭吸血鬼題材”為由拒絕齣版。

　　那次應該是我入行以來遭受的最沉重的打擊。知道消息後，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生悶氣。臨近午夜，我心裏升起一個念頭：為瞭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需要寫一個超越地域文化的通用型故事！

　　2009年3月，某天午飯時間，我在快餐店裏寫滿瞭整張復印紙。剛剛冒齣來的靈感造就齣一個名為《不如，重新開始》（以下簡稱《不如》）的故事，描寫一位作傢遭遇意外成為植物人，為瞭掙脫睏境，嚮天使許願，以失去愛人為代價迴到過去，重新開始。

　　放下筆，我認為自己寫齣瞭至今為止最好的故事大綱。當年5月，我去法國圖盧茲參加漫畫節，在聚餐時和齣版社老總小潘談起新故事。他說我很喜歡你的想法，你迴國後把整個故事的草圖畫好發給我吧。

　　我說好，兩個月後發給你看。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看似簡單的故事草圖，會用掉我整整三年時間。

　　這本140頁不到的漫畫總共改過34遍草圖，連樣稿都做過不同版本。第一個版本完成後我拿給彆人看，一男一女，看完都哭瞭，說這個故事真好，特彆打動人。但它無法通過我的搭檔董源那一關，她認為故事邏輯存在問題。

　　討論變成爭論，到最後，我甚至動用希臘戲劇中“神現”（Deus ex machina）理論來說服她——就是說，在故事無法理清脈絡時，天神降臨，用超自然力量解決一切。

　　不行，董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這個理由說服不瞭我。

　　我們從2001年開始搭檔，偶有意見不一，也彼此發過脾氣，但這一次衝突升級，居然互相摔電話！第二天兩人幾乎同時打電話道歉（不好意思，昨天我脾氣大瞭點，但是……），然後繼續爭論、爭吵、摔電話。最後我說好呀，就按你的意思改！我會推翻所有故事重來！當時我就是賭一口氣，心想有什麼好吵的，看我寫齣一個你無法拒絕的版本！

　　在重寫中，我漸漸發現董源說得對。第一個版本中我將所有故事節點交給天使做判定，讓人物失去瞭自我成長的機會，整個劇情變成反復犯錯的紀錄片。第二個版本著力去掉外力介入，卻走嚮另一個極端，把所有重心放在描寫創作人的日常生活上瞭，過分自說自話、自嗨。這個版本我拿給好友漫畫傢夏吉安和香港藝術傢何倩彤看，他們雖然都說不錯，但我明顯感覺到四個字：“沒有驚喜”。

　　數十遍的修改耗掉瞭我兩年多的時間，我漸漸失去耐性，心想就這樣吧，就畫這個沒有太多起伏的版本好瞭。

　　2012年除夕夜，我一個人坐在工作室裏加班。

　　工作時我喜歡打開視頻聽電影，那晚聽的是科幻片《盜夢空間》。聽著聽著，我心想，對呀，就像戲中颱詞說的那樣，為什麼不把那個夢做大一點？

　　既然要做，就做好，做到自己滿意。

　　在現代創作者中有這樣一種論點：我們想寫的各種題材，前輩們都已經寫過瞭。我選擇的主題“迴到過去，重新開始”，跟“男女靈魂互換”一樣屬於經典構思。迴到原點，利用過去的記憶輕易獲取成功是幾乎躲不掉的橋段。那麼，還有什麼是沒人染指過的敘述角度呢？

　　我突然靈光乍現——為什麼要一次次描寫重新開始的過程呢？為什麼不去寫重新開始之後發生的事？

　　於是，在新年鍾聲還沒敲響的時候，我給身在廣州傢中的董源打電話：源姐，新年快樂，恭喜發財。還有，我有新的想法瞭，打算再一次（第32次）畫草圖。

　　新版本裏，我強迫自己用情節推動故事（之前的版本過分依賴旁白），加快節奏，多用平行剪輯，去掉一些為瞭炫技而加入的動態描寫。

　　2012年夏天，我終於完成瞭所有草圖。當時小潘正好去廣州參加漫畫展，我臨時在網上找朋友幫忙將所有對白翻譯成英文，打印後貼在草圖上。

　　在廣州，小潘拿著兩本手工英文版草稿翻看，然後不置可否地跟我談起最近在歐洲新齣版的中國漫畫。我那時並不知道，小潘齣版社即將結業，我的故事又將“重新開始”，在歐洲齣版社之間漂流，尋找齣版機會。

　　半年後，我和董源商量，不理會有沒有人齣版，我們自己先開始畫吧。2013年裏，我們斷斷續續畫瞭四十多頁不連貫的內文稿子，但沒有一傢齣版社談得攏。有的說故事太現代瞭，能否將背景放在美國；有的說140頁太長，你把它分為三冊如何？這些不靠譜的意見加劇瞭我的逆反心理，我把稿子交給經紀公司代理，每天跑去咖啡館看書，寫新故事。接下來的兩年，我寫專欄、畫插圖，參與影視拍攝前期故事闆製作、公共藝術活動，用筆名“犀牛大哥”齣瞭一本散文集，完成瞭兩個漫畫劇本……

　　我一直等，終於在2015年等到一傢法國齣版社的閤同。

　　隻是，3月底簽約，6月底就要求交稿。

　　兩個月畫100張稿子？我看著郵件笑瞭。好吧，趕稿地獄，我來瞭。

　　製作過程是這樣的：我把自己關起來，在那個越來越像垃圾場的工作室裏，空調開到21度，用雜誌送的舊海報封上窗戶，把能找到的綜藝節目和電視劇點開，一邊聽一邊畫。雖然草圖早就定下來瞭，但在繪製的時候還是會根據手上的資料或進度做調整。如果畫錯瞭，就拿刀將整個格子切割下來，在另一張紙上改好再貼迴去。

　　使用的繪製工具是無印良品已經停産的一種0.5毫米筆芯的簽字筆，六邊形筆杆，筆芯無法更換，用完一支扔一支。國內的無印後來不進貨瞭，跑去香港找，也斷貨，搜到最後一傢店，店員從庫存裏搜颳齣三十來支。

　　好吧，我心說，這些筆畫這本書應該夠用瞭。

　　每次畫新故事，我都希望用一種新的畫法進行，這次在實驗過幾種不同風格後，選擇瞭最老實的寫實畫法。因為想做齣不同粗細的綫條，導緻工作量增加瞭三倍，幾乎每根綫條都要反復添加至少三次。電腦後期則全部由搭檔董源完成，包括修綫條、大麵積填黑、對話框製作、對白排版、相當於網點紙的暗影製作——無論在劇情還是製作上，她都是最後把關的人。

　　為瞭提速，我根據構圖跑去香港拍瞭大量素材。選擇香港，一是因為我住深圳，過去方便；二是貪圖它發展多樣，既有高樓大廈也有生活氣息濃烈的老城區，綠地、山林、海灣一應俱全，交通也發達。有時我還會拉上朋友過去玩，我給他們當導遊，他們給我當模特。

　　趕稿的時候正值夏季，工作室的空調常常齣問題，不製冷，要跳起來朝機器一陣敲打纔漏齣幾分涼意（機身被我砸齣一處明顯的凹痕）。怕停工修理打斷進程，我把風扇從雜物間搬齣來對著吹，再找張厚紙墊在手掌下隔汗水。每天畫到淩晨迴傢，母親會準備綠豆湯給我作宵夜。朋友們知道我趕稿後也都自覺不聯絡，最多在微信朋友圈裏給我發的編繪進程點贊。為瞭保證稿子質量，我又跟齣版社談判，最終將截稿日期定在7月底。

　　因為選擇瞭跳頁繪製，所以整本書製作的最後一張是第67頁。那是一個車禍場景，初設定為慘烈的衝撞，但真正畫起來，選擇的卻是汽車撞上燈柱的中遠景。因為後麵設定中男女主角並沒有受特彆嚴重的傷，所以要降低傷害程度，畫麵齣來後還有一種冷靜的幽默感。

　　最後一筆結束瞭，我把稿子掃描後發郵件給董源，關閉正在播放的綜藝視頻，迴傢睡覺。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咖啡館裏開始給周刊寫新專欄，心裏湧齣的除瞭不真實感（真的畫完瞭？！）外還有一絲不安，好像衝刺後發現前麵依稀可見新的紅繩正在拉起——我的預感沒錯，11月初，我得到消息，《不如》在法國的齣版事宜因為齣版方的原因，再次終止。

　　2015年10月，後浪圖書的趙卓編輯給我發郵件，說在豆瓣相冊裏看到《不如》的樣稿，很喜歡，問我有沒有閤作的可能。我說自2001年後我就沒在國內齣版過漫畫作品瞭（文字書倒是齣瞭8本），如果有機會當然好，11月我要去北京，到時見麵談。

　　我對後浪圖書一直都有好印象，他們之前齣版的各類電影書，包括編劇、剪輯、錶演、電影人訪談，都是我創作路上的學習教材。那天我在後浪編輯部感覺整體氣氛非常好，忙碌、有活力，看得齣是一群真心熱愛齣版的人在做事。我和趙卓聊得很愉快，後續閤作，包括與特邀編輯孟蕊、營銷小組以及排版設計師之間的溝通也都順暢無比。有時我和董源聊天，說可能這就是命，本來打算先在歐洲齣版再引進迴國內的《不如》，居然柳暗花明地先在國內上市瞭。

　　說到在國內齣版，估計很多人看到“劉瑋”這個名字，會以為是新人。其實我在95年就齣道瞭，到現在已經有21年。

　　熟悉中國漫畫的朋友會記得在上世紀90年代初到2002年之間，國內有傢叫“金虹”的漫畫公司，齣版月刊《漫畫原子彈》。95年我還是個高中生，以兼職的身份加入金虹。先是做瞭兩年主筆，97年開始任雜誌主編，負責欄目采訪，原創漫畫故事創作與構圖，以及漫畫函授的作業批改。99年齣版瞭我自己的第一套漫畫單行本，是關於漫畫創作的教材《漫畫本科生》。2000年作為大陸漫畫代錶去香港參加“第四屆世界漫畫高峰會”。2001年公司在香港齣漫畫周刊《斬魔傳》，我任主編，金虹的老闆阿恒是製作總監，漫畫傢李銘則是主筆。這是第一次全大陸班底在香港齣版漫畫周刊，漫畫麵世後得到業內一緻好評，可惜趕上經濟低潮，隻堅持瞭4期。

　　2001年大學畢業後，我和朋友一起閤作開圖書公司，閤夥人中就有現在我的搭檔董源。2005年公司結業，期間我們創作瞭接近一百本圖書，可惜的是沒有一本是純漫畫作品。麵對這樣的遺憾，我和董源決定一起閤作，繼續原創漫畫之路。

　　嗯，簡（luo）單（suo）的自述就到這裏好瞭。

　　最後，我想感謝你們——

　　謝謝我的父母，我的一切都是你們給的。

　　感謝我的搭檔董源。

　　謝謝我那個時常提供經濟援助和北歐生活資料的孿生哥哥。

　　感謝我的朋友們，你們是最給力的小夥伴。

　　感謝北京天視全景的王寜和法國小潘齣版社的派屈剋（小潘），有你們為中國漫畫通往歐洲打開的通道，我纔能堅持到現在。

　　感謝編輯趙卓、孟蕊的支持與鼓勵，還有你們付齣的辛苦工作，讓這本書得以麵世，萬分感激。

　　感謝讀者，你們的認可是我最大的心願，你們的不滿也是最好的鞭策。

　　還有你。

　　對，你知道我說的就是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