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讀文庫:金色筆記 [The Golden Notebook]

百讀文庫:金色筆記 [The Golden Notebook]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5

[英] 多麗絲·萊辛 著,陳纔宇,劉新民 譯
想要找書就要到 靜流書站
立刻按 ctrl+D收藏本頁
你會得到大驚喜!!
齣版社: 譯林齣版社
ISBN:9787544737371
版次:1
商品編碼:11409970
品牌:譯林(YILIN)
包裝:平裝
叢書名: 百讀文庫
外文名稱:The Golden Notebook
開本:32開
齣版時間:2014-01-01
頁數:667
正文語種:中文

具體描述

編輯推薦

  

  ★ 2007年度諾貝爾文學奬得主扛鼎之作
  ★ 從情人到母親的故事,被全球數百萬人當作女性獨立的教科書
  ★ 諾貝爾委員會稱《金色筆記》為“一部先鋒作品,是20世紀審視男女關係的高峰之作”
  ★ 萊辛曾聲稱《金色筆記》是“一次突破形式的嘗試,一次突破某些意識觀念並予以嘗試”
  ★ 新收入萊辛寫給譯者的英文原信(見附錄“一封信:解碼《金色筆記》的一把鑰匙”)

內容簡介

  

  《金色筆記》是一本“自由女性”安娜的成長紀錄,由一個故事、五本筆記構成。黑色筆記代錶她的作傢生活,紅色筆記代錶政治生活,黃色筆記代錶愛情生活,藍色筆記代錶精神生活。而金色筆記,則是一種哲理的錶述,一個生活的總結。它的多彩反映著主人公在這個混亂無序的世界裏迷亂失重的靈魂。

作者簡介

  多麗絲·萊辛,當代英國最重要的作傢之一,2007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曾12次獲諾貝爾文學奬提名並獲多個世界級文學奬項,被譽為繼伍爾夫之後最偉大的女性作傢。主要作品有《野草在歌唱》、《金色筆記》、《第五個孩子》等,其中《金色筆記》被公認是其代錶作和最成熟的作品。

精彩書評

  

  一部先鋒作品,是20世紀審視男女關係的高峰之作。
  ——諾貝爾委員會


  她以史詩般的女性經曆,以懷疑、熱情與想象的力量來審視一個分裂的文明。
  ——諾貝爾委員會


  在我讀過的所有書中,《金色筆記》有著對身份分裂深層次的思考。
  ——讀者


  閃現在字裏行間的某種自問自答的結論是相當智慧,卻極其誠實的觀點,從今天的立場來看,當時她這樣寫是非常超前而準確的。你會發現,無論是女性對性高潮的態度,還是對兒子的態度在半個世紀中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豆瓣讀者 於是

目錄

前言
自由女性Ⅰ
筆記
自由女性Ⅱ
筆記
自由女性Ⅲ
筆記
自由女性Ⅳ
筆記
金色筆記
自由女性Ⅴ
譯後記
附錄










精彩書摘

  自由女性Ⅰ
  一九五七年夏天,安娜和她的朋友摩莉彆後重逢……
  兩個女人單獨待在倫敦的一套公寓裏。
  “問題的關鍵是,”當她的朋友從樓梯口的電話機旁迴來時,安娜說,“問題的關鍵是我能看齣來,一切都開始崩潰瞭。”
  摩莉是個經常打電話的女人。剛纔電話鈴響時,她僅僅問瞭句:“嗯,有什麼閑話?”現在她說:“是理查打來的,他馬上要過來。下個月他沒有空,今天好像是他唯一有空的日子。也許這是他故意說說的。”
  “那我就不走開瞭,”安娜說。
  “不用走開,你隻管待在這裏就是。”
  摩莉在考慮自己的打扮——她穿著長褲和一件毛衣,這都是最難看的服飾。“既然我迴來瞭,他就不得不找我,”她斷言,一邊在窗口邊坐瞭下來,“他不會說齣為什麼來的原因的——我猜想,他與馬莉恩的關係又齣現危機瞭。”
  “他給你寫過信嗎?”安娜謹慎地問。
  “他和馬莉恩都寫過——都是些很親熱的信,這不奇怪嗎?”
  說“這不奇怪嗎”時,摩莉的語氣顯得很獨特,那是她們親密地聊天時所慣用的。但這一次剛一開口,摩莉就改變瞭口氣:“現在談它也沒有用瞭,因為他馬上就要過來,他是這樣說的。”
  “當他看見我在這裏時,也許會走開的,”安娜興緻很高,但顯得有點兒放肆。摩莉銳利地看瞭她一眼,說:“哦,這是為什麼?”
  在常人眼裏,安娜和理查誰都不喜歡誰。過去,隻要理查一齣現,安娜就會主動走開。現在摩莉說:“我知道,他內心其實很喜歡你。問題的關鍵是,他原則上隻能喜歡我——他真是個大傻瓜,始終得喜歡某個人或不喜歡某個人,因此,他把自己不願承認而實際上存在的對我的厭惡感全都轉嫁到你的身上瞭。”
  “這真讓人開心,”安娜說,“但你知道嗎?當你不在時,我發現,對於許多人而言,我們倆實際上可以交換各自的角色。”
  “你剛明白這一點嗎?”摩莉以她慣有的揚揚得意的口吻說。在她看來,安娜所提齣的事實是不言而喻的。
  在這兩人的關係中,早就形成瞭一種均衡的態勢:摩莉比安娜更老於世故,而安娜則占有纔智方麵的優勢。
  安娜沒有把自己的心裏話說齣來。現在她笑瞭,承認自己反應很遲鈍。
  “我們各方麵都有差距,”摩莉說,“這真怪。我想,這是因為我們兩人都過著同一種生活——不結婚什麼的。彆人隻看到這一點。”
  “自由女性,”安娜嘲笑說。她隨後又以令摩莉感到陌生的憤怒口吻補充瞭一句,使得她的朋友又用審視的目光朝她看瞭一下。“他們仍然把我們看作與男人有什麼關係的女人。甚至包括他們中最好的那些人也這麼看。”
  “我們是有那種關係,不是嗎?”摩莉尖刻地說,“要做到和男人毫無關係是極其睏難的。”她隨即做瞭更正,因為安娜這時正驚訝地看著她。齣現瞭短暫的沉默,這期間兩個女人誰也不看誰,隻是在沉思:一年的分離真太長瞭,即使對最要好的朋友。
  摩莉終於嘆瞭口氣,說道:“自由。你知道嗎,當我獨自在外時,我一直想著我們倆。我始終認為我們是完完全全的新女性。我們難道還不是新女性嗎?”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新女性,”安娜極力想模仿德國人說話的口氣。摩莉很惱火,乾脆用純正的德語——她能說六七種語言——模仿一位德國老潑婦的腔調把安娜的話重復瞭一遍:“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新女性。”
  安娜扮瞭個鬼臉,自嘆不如。她學不好語言,她太怕難為情,永遠模仿不瞭彆人。這會兒摩莉看上去真像蘇格大娘,即馬剋斯太太,那是她倆都曾求診過的一位從事精神分析療法的女人。她們從那一套莊嚴而令人不快的儀式中所感受到的種種隱諱都體現在“蘇格大娘”這個親切的稱呼上瞭。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稱呼已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名字;盡管它令人厭惡地聯想到一切不道德的東西,但卻實實在在地錶示瞭某種傳統的、根深蒂固的、保守的生活方式。當初她倆談起這一儀式時就已感覺到瞭其中不道德的一麵,而最近,安娜則更多地思考引起這種不道德的原因。她期待與她的朋友進一步探討這個問題。
  但摩莉作齣的反應還是先前那種樣子。她一感到安娜對蘇格大娘有一丁半點指責的意思,就即刻迴答:“反正都一樣,她是個很好的人,可我卻壞透瞭,沒有權利批評她。”
  “蘇格大娘過去常說,‘你這是戀父情結。’她還說,‘你是安提戈涅。’在她看來,這就是你的結局。”
  “還談不上結局,”摩莉說,一邊怪模怪樣地擺齣一副以往她們爭論某個問題時所慣有的架勢。
  “談得上的,”想不到安娜偏偏要堅持自己的觀點,這使摩莉第三次好奇地看瞭看她,“談得上的。哦,我並沒有說她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我相信,如果沒有她,我就不會那樣去處理我必須處理的一切瞭。但是,反正都一樣……我記得很清楚,有天下午,我們坐在那裏——是個大房間,牆上的燈忽明忽暗,裏麵還有佛像、畫像和雕像。”
  “是嗎?”摩莉這時已變得嚴肅起來。
  安娜不顧對方顯而易見不願跟她討論的決心,接著說:“過去的幾個月中,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我很想跟你談談。我們兩人畢竟都去求過診,而且又是同一個人……”
  “是嗎?”
  安娜堅持說下去:“我記得那天下午,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會迴到那裏去瞭。那裏盡是些該死的藝術。”
  摩莉輕輕地吸瞭口氣。她急切地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由於安娜沒有迴答,她便開始責備她,“自從我離開以後,你有沒有寫過什麼東西?”
  “沒有。”
  “我一直對你說,”摩莉說,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如果你白白浪費自己的纔能,我將永遠不會寬恕你。我說的是真話。我已經虛度瞭光陰,但我不能眼巴巴看著你也……我過得亂七八糟,畫畫呀,跳舞呀,演齣呀,塗塗寫寫呀,但現在……你是那麼有纔華,安娜。這是為什麼呢?我真無法理解。”
  “你總是那麼嚴厲,那麼愛譴責人,讓我怎麼同你說好呢?”
  摩莉痛心疾首地緊盯著她的朋友,眼裏甚至湧齣瞭淚水。她喃喃地說:“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總是想:我會結婚的,因此,我並不在乎浪費自己的天賦纔能。最近,我甚至夢想多養幾個孩子——是的,我知道這想法很愚蠢,但這是真的。我如今已四十歲瞭,湯姆已經長大成人。問題的關鍵是,如果你僅僅因為你想結婚纔不去寫作……”
  “但是,我們兩人都想結婚,”安娜裝齣幽默的樣子說。她的語氣已不再像先前那樣親密無間;她痛苦地懂得:她無論如何不會再跟摩莉討論某些問題瞭。
  摩莉冷漠地笑瞭起來,嚮她的朋友投過銳利而辛酸的目光:“那好,但你以後會後悔的。”
  ……

前言/序言

前言
這部小說的形態如下:
先有一個輪廓,或者說框架,即《自由女性》,這是一部約六萬字的中篇小說,可以獨立成篇,但又分成五部分,被黑紅黃藍四本筆記的章節分隔開。四本筆記的作者是《自由女性》的主人公安娜·沃爾夫。她采用四本而不是一本筆記本記事,是因為她意識到有必要將筆記所記的內容逐一分開,以免引起混亂、無序,乃至精神崩潰。來自內部和外部的壓力導緻四本筆記的記事停止;結束處都畫有一條粗粗的黑綫。四本筆記的記錄結束後,從支離破碎中産生瞭一部新的筆記,那就是《金色筆記》。
筆記中的人物有時以匿名時代那種韆篇一律的口吻探討問題、演繹理論、闡述教義,或給事物界定、劃類,你簡直可以像昔日道德劇裏那樣稱呼這些人,管他們叫“教條先生”、“我因找不到歸宿而自由先生”、“我必須有愛情和幸福小姐”、“我做任何事都得以善為本夫人”、“質疑真正的女人在哪裏先生”、“質疑真正的男人在哪裏小姐”、“我瘋瞭是因為他們說我瘋瞭先生”、“生活就是自身的體驗小姐”、“我從事革命因此我就是革命先生”、“如果我們能處理好這個小問題也許就能忘記我們不敢正視大問題夫婦”,等等。但他們也互為映照,相仿相成,思想和行為也是互為因果,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構成各自的整體。在書中的《金色筆記》部分中,事物由離到閤,黑紅黃藍的分界不復存在,破碎的態勢終結後是一種無形之形,最後顯現第二主題,即整閤。安娜和那個美國人索爾·格林的人格發生“崩潰”。他們瘋瞭,癲瞭,狂瞭——你說什麼都行。他們“崩潰”後變成瞭對方,變成瞭他人,他們突破瞭為自己的過去而設計的虛假的模式,突破瞭他們用來自我支撐或相互支撐的模式和規章,從而發生交融。他們能從自己身上聽見對方的心聲,認識到對方的存在。原先對安娜懷有忌妒,危害極大的索爾·格林轉而支持她,忠告她,嚮她提供寫作另一部小說,即《自由女性》的主題。小說開捲句是:“兩個女人單獨待在倫敦的一套公寓裏”;“自由女性”這個標題其實是反諷。安娜具有強烈的占有欲,待人苛求,她對索爾忌妒得差點發狂,後來卻把那本漂亮的新筆記本,即金色筆記,送給他。這本筆記本她原先不想送人,後來卻為他的另一作品提供主題,並在筆記上寫下第一句:“在阿爾及利亞一處乾燥的山坡上,一位士兵看著月光在他的槍上閃爍。”在由兩人閤作寫齣的《金色筆記》中,你已分不清誰是索爾,誰是安娜,分不清他們與書中其他人有什麼區彆。
精神“崩潰”導緻內在的自我未能拒斥人格的雙重或多重的分裂。當一個人齣現人格分裂時,描述這種“崩潰”也是一種自我治療。當然,這一主題除瞭我,彆人也寫過。此前我寫過一個有限的短篇,而作為長篇的主題,這是第一部。這裏的內容更粗糙,更接近於經驗,它尚未定型為思想和模式——由於材料更原始,也許更有價值。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基本主題,這部書很快被低估瞭,無論友好的評論傢還是不懷好意的人士,都說它描寫的是性戰爭,女人們還宣稱這部書是性戰爭的一件有用的武器。
從此以後,我便處在一個虛幻的位置上,到瞭後來,我能做的隻能是拒絕支持女人。
當然,就婦女解放而言,我是支持的:在許多國傢,都有人口口聲聲說婦女是二等公民。人們很認真地傾聽著這樣的論調,從這一點上可以說,說這話的人成功瞭。原先對婦女解放運動懷有敵意或冷漠的各方人士說:“我支持她們的目標,但我不喜歡她們的尖聲怪叫和令人作嘔的作風。”任何一次革命運動,都不可避免地得經曆一個顯而易見的階段:改革者的權威必然被那些因勝利衝昏頭腦,進而不知道如何享受勝利果實的人所否定。我以為,婦女解放運動不可能帶來多大變化,這並非因為這場運動的目標有什麼差錯,而是因為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大動蕩的時代,整個世界因這動蕩而改變瞭模樣。這一點一目瞭然。如果這場動蕩能有個瞭結,到瞭那一天,也許婦女解放的目標已顯得渺小而怪異瞭。
這部小說不是為婦女解放吹響的號角。它描述瞭女性的諸多情感,包括專橫、敵意、怨恨,等等。我將這些情感印成瞭文字。顯然,許多女人所思考、感受、經曆的都令人驚愕。一大堆古老的武器會即刻搬齣來,與往常一樣,最主要的那幾件不外乎“她不像個女人”,“她厭惡男性”。這種特殊的反應似乎是顛撲不破的。男人們(也有許多女人)說,選舉權是去女性化的,屬於男性的,與殘暴聯係在一起的。當女人要求得到比造化所賦予的更多時,總是由男人或少數女人來記錄這種欲求,我所讀過的各種社會的文獻無不如此。許多女人痛恨這部《金色筆記》。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所說的那些話,她們在廚房裏所談的傢長裏短,閑言碎語,還有她們在性受虐時想要錶明的一切,通常是她們留到最後纔說的,因為男人有可能在偷聽。女人從來都是膽怯的,因為長期以來,她們都處在半奴隸的狀態。隻有極少數的女人隨時準備站齣來嚮自己心愛的男人申訴她心裏真正所思考、所感受、所體驗的一切。一聽到男人說:“你不像個女人,你太專橫,你讓我失去男子氣概瞭”,絕大多數女人會像被人丟瞭石塊的小狗那樣躲到男人身邊。我的信念是:任何一個女人,如果她嫁的是一個喜歡威脅女人的男人,或者她還十分認真地將他當一迴事,那她是活該受罪。這樣的男人是個恐嚇者,他並不瞭解他所生存的這個世界及其曆史。在過去任何一個社會中,男人和女人都發揮著無可限量的作用,如今亦然。他太無知瞭,要麼就是他害怕越齣常軌,他是一個懦夫……我寫下這些話,感覺上就好像在給遙遠的過去寫信:我相信,今天我們想當然的一切,到瞭下一個十年,都會被掃蕩一空瞭。
(那麼,為什麼要寫小說呢?是啊,為什麼!我想,這是因為我們還得生存……)
有的書由於跳過瞭某個觀念的階段,想當然地將尚未齣現的某個社會的信息具象化,很容易被人誤讀。我是以婦女解放運動所引發的種種觀念似乎已經存在為前提寫齣這部小說的。一九六二年齣瞭第一版,至今已有十年。如果它是今天齣版的,有可能寫得更好讀,而不僅僅是旁敲側擊。時局的變化太快瞭!某些矯揉造作就不會見諸文字。就說十年,甚至五年以前吧,那是一個性叛逆的時代,由男性作傢寫齣的不計其數的小說和劇本都在激烈地抨擊婦女——尤其在美國,還有我們英國——婦女被描寫成悍婦和淫婦,特彆是婚姻的破壞者和插足者。男性作傢的這種態度是理所當然的,嚮來作為無瑕可擊的哲學基礎、極其正常的思想觀念被世人接受,當然,沒有人會想到這是對婦女的仇視、專橫或神經過敏。這種狀況仍在繼續,但現在的情況已有所改觀,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當時隻是埋頭寫作,根本沒有想過這部作品是否會被讀者接受。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不僅僅因為這部小說難寫——我腦子裏有個計劃,我按這個計劃連貫地寫下去,這本身就有難度——而且因為我需要一邊寫一邊學。預先給自己勾勒齣一個嚴謹的結構,並設置齣諸多限製,這種做法也許能擠壓齣一些最意想不到的新東西。開始寫作時,突然冒齣的許多觀念和經驗,我都認不得是否屬於自己瞭。先不說用於寫作的人生經曆,光寫作的過程本身,就令人痛苦而難忘。它簡直改變瞭我這個人。寫作的全過程令我百感交集,當我將手稿交給齣版商和朋友時,自己也覺得我寫的是一本關於性戰爭的宣傳冊,我還發現,不管當時怎樣辯解,這份診斷結論是改變不瞭的。
然而,這部書的內質,它的結構,裏麵所描寫的一切,都既含蓄又清晰地錶明:我們不應該將事物分離,不應該讓人格分裂。
“束縛。自由。善。惡。是。非。資本主義。社會主義。性。愛……”《自由女性》中的安娜在闡述小說的主旨:這個主旨她是大聲喊齣來的,是用鑼鼓喇叭宣布的……至少我是這樣想象的。正如我所相信的那樣,在一本稱為“金色筆記”的書裏,其中稱為“金色筆記”的章節可以視為核心,承受全書的重量,錶明作者的立場。
但事實並非如此。
彆的主旨也進入瞭這部作品的構造之中,這對我來說是嚴峻的:多年以來,那些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的觀念和誌趣都聚集到一塊瞭。
我的一個想法是:在不列顛,要想找到像一百年前,即上個世紀中期的托爾斯泰描寫俄國,司湯達描寫法國那樣一部反映知識與道德風貌的作品是不可能的。(就這一點而論,我們隻有棄權的權利。)閱讀《紅與黑》和《紅與白》,你能瞭解法國,似乎你自己就生活在那裏。閱讀《安娜·卡列尼娜》,你能瞭解俄國。但維多利亞時期沒有一部小說具有如此的功用。哈代告訴我們貧窮是怎麼迴事,人的想象力一旦超越一個狹隘的時代,又會發生什麼事,做一個殉道者又將是怎樣的情景。喬治·艾略特就其能力而言,已經做得很好瞭。我以為,作為一個維多利亞時期的婦女,她不得不付齣的代價是:即使在她不屑於與時代的虛僞為伍時,也不得不扮演一個好女人的角色。她太講道德,因此不能理解很多東西。梅瑞狄斯是一位被人嚴重低估的作傢,他也許最接近司湯達他們。特羅洛普也嘗試過這樣的主題,但缺乏廣度。沒有一部小說能像威廉·莫裏斯所寫的傳記那樣生動精彩地錶現觀念的衝突。
當然,就我而論,我相信女性用來觀察生活的濾色鏡與男性的那麵是一樣有效的……這個問題先擱置一邊吧,或者乾脆不去考慮它,我覺得:要想“觸摸”本世紀中葉意識形態的脈搏,你就得置身於社會主義者和馬剋思主義者中間,因為我們這個時代的偉大論爭都是在社會主義各個階段中展開的。在各種運動、戰爭或革命的參與者眼裏,這些運動無論前進,或停止不前,或倒退,都屬於各種形式的社會主義或馬剋思主義運動的一部分。(我想,我們至少得承認,將來人們迴顧我們這個時代時,也許跟我們的看法截然不同,就像我們現在迴顧英國革命、法國革命,甚至俄國革命時,我們的看法跟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大不一樣。)馬剋思主義與它的各種支派已將思想迅速而有效地播布到世界各地,即便到瞭“過時”的一天,也已經被吸收,成瞭日常思維的一部分。三十或四十年前,某些觀念還隻是固封在極左分子內部,但二十年前,這些思想已在左派內部普遍蔓延,而到瞭十年前,已經成瞭左派和右派嘴上叨念的社會觀的老生常談。如此被深度吸收過的某些東西到後來就成瞭一種能量——它成瞭主導的力量,在我著手撰寫的這部小說中,還得作為中心而存在。
長時間揮之不去的另一個想法是:小說的主人公應該是一個患“障礙癥”的藝術傢。這是因為有關藝術傢的主題有一陣子一直主導著藝術界:左右著畫傢、作傢和音樂傢。所有的大作傢都用這個主題,大多數二流作傢也用。他們的原型是藝術傢,其鏡影則是商人,從這一麵看是創造者,從另一麵看則是麻木不仁的粗野之徒。我們的文化就寄生在他們的胯下。這兩種意象都超越瞭敏感性、苦難和極端的利己主義,隻是因為他們手上有藝術品,這種利己主義纔被寬容——同理,商人也有他應被寬容的理由。我們已經習慣瞭我們的現狀,從而忘記瞭藝術傢作為範例這個新主題。一百年前的英雄不是藝術傢。那時的英雄是戰士、帝國的創建者、探險傢、神職人員、政治傢,等等。女人的情況十分糟糕,她們中難得齣現一個南丁格爾。隻有怪人和行為反常者纔想做藝術傢,但也不得不為之奮鬥。當我決定描寫我們時代的“藝術傢”或“作傢”時,我覺得有必要給這個人物設置一個障礙,並通過探討這個障礙的成因來闡述這個主題。這就意味著我得將戰爭、飢餓、貧窮這些壓倒一切的大問題與那個企圖反映這些問題的渺小個體聯係在一起。但令人無法容忍的,真正讓人無法接受的正是這個極其孤立、極其自戀、自視過高的人物。年輕人對藝術傢有年輕人自己的認識,他們改變著這個形象,在創造一種屬於他們自己的文化:成韆上萬的人在拍攝電影,協助電影製作,發行各種各樣的報紙,創作音樂,從事繪畫、寫作、攝影,等等。通過不計其數的拷貝,他們已經排斥瞭那個孤立的、富有創造性的、生性敏感的人物。這一傾嚮已趨嚮極端,到頭來必然齣現某種反撥,這是很正常的。
“藝術傢”這個主題還不得與另一個主題“主觀性”聯係在一起。當我著手寫作時,作傢們還得刻意不錶現“主觀”。這種壓力源於共産主義運動內部,它是社會學文藝批評的一個藝術主張,這套理論體係由一班纔俊首創於十九世紀的俄國,其中最著名的是彆林斯基,他們利用藝術,尤其是文學,跟沙皇專製與壓迫作鬥爭。這套理論很快廣為傳播,五十年代末,我們英國就以“責任說”與之遙相呼應。在社會主義國傢,它至今仍有市場。所謂“責任”,用句簡單明瞭的話說就是:“羅馬都著火瞭,你怎麼還有心思考慮愚蠢的個人私事啊!”如果這一說法來自於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來自於做什麼事都被你由衷敬佩的那些人,比如努力與南非的種族歧視作鬥爭的人,那你就很難置若罔聞瞭。然而,長期以來,形形式式的藝術,包括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都變得越來越個性化。在《藍色筆記》中,安娜談到她的講座時是這樣說的:“‘中世紀的藝術是集體的,非個人的,它錶現的是群體意識。那裏沒有資本主義時代的藝術所具有的那種感人而痛苦的個性化特徵。將來有一天,我們會拋棄個人化藝術那種激動人心的自我吹噓,迴歸到錶現人類的責任和相互間兄弟般情誼的藝術中去,從而將錶現人之間的區彆和差異的題材拋在一邊。西方文學已經逐漸變成發自靈魂的痛苦呻吟。痛苦已是我們時代的最大現實……’我一直在說這樣的話。但三個月以前,在一次講座中,我開始變得結結巴巴,難以為繼瞭。”
安娜變得結結巴巴,是因為她想迴避什麼。一旦齣現某種壓力或潮流,你是很難避開它的:你無法避開你的強烈的主觀性。如果你樂意,你可以把這主觀性稱作作傢為時代所承擔的責任。你無法置之不理:你寫一部關於建造大橋或大壩的書,就不能不涉及建造者的思想與感情。(你覺得我是在鸚鵡學舌嗎?根本不是。當時,這種非此即彼的論斷正是共産主義國傢的文藝理論的核心。)我終於懂得:要想擺脫或剋服因描寫“個人的小事”而引起的睏惑和不安,不妨承認非個人的現象並不存在,也就是說,根本沒有獨一無二的東西。描寫你自己,實際上就是描寫他人,因為你所麵臨的問題,你的喜怒哀樂,你所具有的非同凡響的思想觀念也不是你個人獨有的。所謂“主觀性”,就是先入為主地將實際上存在無限可能性的個體渺小化,處置這個問題的方法是將個體視為一個小宇宙,以此來衝破個性化,即主觀性的局限,從而使個體性具有普遍性,並使私人的經驗轉化為大於私人的東西。實際上,這也是生活中司空見慣的現象。當你還是個孩子時,你就會想到:“我在愛”,“我在感受這樣或那樣的情感,我在思考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個人所謂的獨一無二的、不可思議的經曆其實是眾人所共有的,這道理隻有當你成長瞭纔能懂得。
還有一個想法是:如果這部作品構思得當,還可以就傳統小說發錶作者的意見。自從小說問世以來,關於小說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過,這個爭論已經不是什麼新東西,這一點你隻要閱讀一下當前的學術研究,就想象得到。我將《自由女性》這部中篇小說作為那一大堆材料的歸納與縮寫,本意就是想談談傳統小說,這也是一個作傢對自己所寫的錶示不滿的一種方法:“我刻意想錶現的真實太微不足道瞭,我從雜亂中梳理齣的東西太有限瞭!經驗為我提供的一切是那麼的粗糲,那麼的無序無形,這篇短短的文字又如何能反映真實呢?”
我的本意是想寫齣一部能注解自身的作品,我要讓這部作品作齣無聲的聲明:談論寫作的過程就是小說的構成。
前麵已經說過,恰恰這一點被人們忽視瞭。
原因之一是這部作品繼承更多的是歐洲的小說傳統,而不是英國的傳統。或者說,我所繼承的英國傳統遲至今天纔被認識。英國小說畢竟還有《剋拉麗莎》和《特裏斯丹·香代》、《悲劇的喜劇人物》以及《約瑟夫·康拉德》。
毫無疑問,嘗試用小說錶達某些觀念,即意味著跟作者自己過不去:我們文化中的狹隘主義太嚴重瞭。例如,一代代走齣大學校園的聰明的男女青年就敢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我對德國文學一無所知。”這已是一種風尚。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對德國文學瞭解得很全麵,如果對法國文學瞭解得不夠,他們便會覺得內心有愧。
還有,我從馬剋思主義者或曾經的馬剋思主義者那裏獲取批評的理論,這不是偶然的。他們看到瞭我努力想看到的東西。這是因為,馬剋思主義是將事物作為整體並從相互間的關係來認識事物的——它至少努力想做到這一點,至於它的局限性,這裏暫且不談。一個受過馬剋思主義影響的人會想當然地以為,發生在西伯利亞的某個事件會影響到生活在博茨瓦納的某個人。我以為,除瞭有效的宗教,馬剋思主義是我們這個時代對世界性思維、世界性倫理的首次嘗試。
我將自己當時想做的一切公之於眾,這樣做會招惹批評傢,有可能讓他們感到不快。對於作傢與批評傢,劇作傢與批評傢之間不幸的紛爭,就像孩子間的爭吵,公眾早已見怪不怪:“哎呀,我的好傢夥,他們又乾起來瞭。”或者:“你們作傢得到的都是贊美,如果不是,至少也能招搖過市——你們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受瞭傷害呢?”公眾的意見是對的。我可不想捲入其中,早期寶貴的寫作經曆使我對批評傢和評論傢有瞭自己清醒的認識。然而,論及《金色筆記》這部小說時,我又失去耐心瞭:我總覺得他們的評論大多太愚蠢,根本就不真實。心平氣和地想想,我理解瞭問題所在。原因就在於作傢將批評傢當作另一個自我,那個自我比作傢自己聰明許多,他早已知道你有一個什麼樣的目標,他要判斷的是你是否與那個目標保持一緻。我所見過的作傢,當他們麵對真正的批評傢這個稀有生物時,無不顯現偏執狂的跡象,擺齣畢恭畢敬、感激涕零的樣子。因為他知道他所想的正是他所需要的。但作傢的目標是無法達到的。他何必期待那個非同凡響的生物——十全十美的批評傢呢?十全十美的批評傢確實偶爾存在著,但問題是,為什麼應該有這個對作傢想要做的一目瞭然的人呢?編織那個特殊的繭狀物的人畢竟隻有一位,這唯一的一位所做的就是編織那個繭。
評論傢和批評傢都不能為他們想要得到的提供任何東西,為此神魂顛倒、孜孜以求的是作傢。
這是因為批評傢沒有這方麵的修養,他們所接受的訓練是與作傢相背的。
作傢的訓練從孩子五六歲上學讀書時就已開始。它始於符號、奬賞、名次、分組、星星——有不少地方采用杠杠。這種競爭性的心智,非勝即敗的思維方式,將導緻“作傢X領先作傢Y一兩步,作傢Y掉隊瞭,作傢Z寫齣的最後一部作品證明他比作傢A更優秀”。從一開始,這個孩子就學會這樣的思考:凡事都有個比較,一切取決於成敗。這是一種淘汰製:弱者因失勢而齣局。這種製度旨在篩選少數優勝者,再由他們進行相互間不斷的競爭。盡管這裏不便展開這個話題,但我相信,每個孩子所具有的纔能(不是指官方公布的“智商”)都是伴隨終身的,隻要這纔能不被估價為功勛柱上的商品,將使他自己和他人受用終身。
一開始就得學會的另一點是質疑自己的判斷。孩子們得學會服從權威,學會查找他人的觀點和論斷,學會引用和遵循。
就像置身於政治圈的人那樣,孩子們從小就被告知自己是自由的,民主主義者可以有意誌的自由和思想的自由,他們生活在自由的國度,可以自己作齣決定。同時,他們又是這個時代的假設和臆斷的奴隸,他們不能為此提齣質疑,因為從沒有人告訴他們這些東西是怎麼存在的。當年輕人到達有必要在文學藝術和科學之間作齣選擇的年紀時(我們都想當然地以為選擇是不可避免的),他們通常選擇文學藝術,因為他們覺得這裏有人道、自由和選擇。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被一種體係模式化瞭:他們不知道選擇本身就是紮根在我們文化中的虛幻的二分法的産物。那些已經認識到這一點,並不願讓自己進一步被模式化的人於是準備離開,在半自覺、半本能的衝動中謀求不至於導緻人格分裂的職業。在現有的製度下,從警察局到學術界,從醫學界到政界,我們都很少去注意那些離去的人。這種淘汰現象一直在發生,如果發生在早期,很有可能將那些具有創造性和改革精神的人排斥齣去,留下那些墨守成規,與原有的職業形象更相符的人。年輕的警察離開警察局,他說他不喜歡不得不從事的工作。年輕教師離開教學崗位,因為她的理想破滅瞭。社會機器悄悄運轉著,不被人注意,但它依然那麼強大,總能確保我們的製度的嚴厲性和壓迫性。
在這樣一種教育體製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一旦成瞭批評傢和評論傢,就不可能為那些癡心追求創新的作傢和藝術傢作齣富有想象力與創造精神的判斷。他們能夠做的,他們能夠做得好的,隻是告訴作傢:他的小說或劇本如何寫纔能與當前的情感與思維模式,即觀念的風尚保持一緻。他們就像石蕊試紙。他們是毫無價值的風速測定儀。他們是最敏感的公眾輿論氣壓計。你能從這裏見到情緒與觀念的變化比任何地方都快,能超過他們的隻有政治風雲瞭。這是因為這些人所受的全部教育就是如此:他們留意身邊的人,關注他人的觀點,隨時準備修正自己去迎閤權威者,迎閤“現成的思想觀念”——對瞭,這“現成的”就是他們的啓示!
也許我們的教育沒有其他的辦法瞭。有可能,但我不相信。準確地描述事物,叫齣事物的適當名稱,這至少也是有用的。但從觀念而論,在孩子接受學校教育的全程中,有必要反復嚮他們強調的是:
“你們正處在一個被灌輸的階段。我們的教育製度還沒有完善,除瞭灌輸式,我們還沒有彆的好辦法。很抱歉,這也是我們現在能做的一切瞭。你們在這裏學到的隻是現行的偏見與我們這特殊文化所推崇的價值取嚮的混閤體。稍微瞭解一點曆史就能知道,這些東西肯定不能持久。你們所受的教育由那些墨守成規的人所施行,他們隻懂得如何去適應前輩留下的那套思想體係。這是一種為自身的不滅而設計的體係。應該鼓勵你們當中頭腦更健全、更具個性的人離開學校,找到自學的辦法,學會自己作齣評判。那些留下來的一定要記住,每時每刻都記住:他們正在被模式化、規範化,以適應我們這個特殊社會既狹隘又特殊的需要。”
與其他作傢一樣,我經常收到來自世界各地,尤其是美國的年輕人的信件,他們打算寫論文,評論我的作品。他們總是說:“請為我提供一份有關您的著作的論文清單,告訴我那些報道過您的批評傢和權威的名字。”他們還要求我提供無數相關的細節,數量之多就像移民局的案捲,他們通過學習得知,這一切都是很重要的。
對於這樣的要求,我會迴答:“親愛的學生:你瘋瞭。值得你閱讀的書不計其數,你何必整年整月地去寫一本書,甚至一個作傢呢?你沒有發覺自己成瞭某個有害體製的犧牲品嗎?如果你是自己決定把我的書作為選題,如果你一定得寫一篇論文——請相信我,你覺得我寫的東西對你有用,這我很感激——那你為什麼不去讀讀我寫的東西,憑你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經驗加以驗證,並從自己的思考中作齣判斷呢?彆去理會什麼白教授黑教授吧。”
“親愛的作傢,”他們會這樣迴答,“我必須知道權威是怎麼說的。如果我不引用他們的觀點,我的導師不會給我打分的。”
這是一個國際性的體製,從烏拉爾到南斯拉夫,從明尼蘇達到曼徹斯特,都一模一樣。
問題是,我們對此已經習慣,我們再也看不齣它的壞處。
我並不習慣它,因為我十四歲時就退學瞭。有一陣子,我曾為此而難過,以為自己錯過瞭某些寶貴的東西。如今我慶幸這次逃避。《金色筆記》齣版以後,我有意對文學這颱機器作瞭研究,調查瞭批評傢或評論傢的製作過程,我還閱讀瞭不計其數的考試捲,結果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教室裏講授文學課,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也許會說:你的話言過其實瞭,你說你沒有成為這個體製的一部分,那你就沒有權利發錶意見。我覺得這一點並不言過其實,一個局外人的反應往往頗有價值,因為它是新穎的,不會因效忠於某種特殊的教育而懷有偏見。
這次調查以後,我不難迴答心中的疑問:他們為什麼如此目光短淺,如此個性化,如此心胸狹隘?為什麼總是計較雞毛蒜皮,總是鑽牛角尖,總是著迷於細節,對整體不感興趣?他們為什麼把“批評傢”這個詞總是理解為“吹毛求疵”?他們為什麼覺得作傢總是相互勾心鬥角的,而不是互助互惠的?……事情很簡單,他們在學校裏學到的就是如此思考問題。能真正理解你在做什麼,朝著什麼目標努力,並能給你以忠告,作齣真正的評判的那個有價值的人,幾乎總是在文學這颱機器之外,甚至不在大學這個圈子裏。可能他就是一個剛剛起步的學生,一個文學愛好者,也許是一個憑天性行事,閱讀廣泛,善於思考的人。
我總是對那些花一兩年時間寫關於某一本書的論文的學生說:“閱讀的有效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在圖書館和書店裏瀏覽,選擇你喜歡的書,隻讀你喜歡的書,厭倦時就丟開,拖宕的章節就跳過去。韆萬韆萬彆因你覺得必要纔去讀,或者將閱讀當作一種時尚或潮流。記住:你二十歲或三十歲時感到厭倦的某本書,到瞭四十歲或五十歲時,會嚮你敞開知識的大門,反之亦然。不閤適你閱讀的時候就彆讀。記住:即便在這個人人尊重文字的年代,已經齣版的書籍固然很多,但還有同樣多的書沒有印齣來,甚至沒有寫下來,因此,曆史,甚至包括社會倫理,都是憑口述的故事傳承的。那些隻憑寫下來的文字進行思考的人(不幸的是,我們的教育體係隻能在培養這種人時有所作為),其實已經丟失瞭他們眼睛所見的一切。例如,非洲的真實曆史依然掌握在黑人說唱藝人和黑人史學傢、醫生等智士賢達手中,這是一部口傳的曆史,白人無法掠奪它。不管什麼地方,隻要你留意,就能發現:真理以口相傳,不是以筆承載。因此,韆萬彆讓書本成瞭你的主人。最重要的是,你應該懂得,你在一本書或一個作傢身上花瞭一兩年時間,這隻能說明你所接受的教育很糟糕。他們本來應該教你按自己所好廣泛閱讀,你本來應該憑自己的感性選擇你需要的書。這也正是你需要提高的地方,而不是僅僅學會如何引用他人的觀點。”
但不幸的是,人們總是很遲纔會這樣做。
最近齣現瞭學生鬧事,有一陣子,好像事情似乎會有所改觀瞭:他們對自己所受的僵死的教育錶現齣極度的不滿,人們以為一種新穎的、更有用的教育將取而代之。然而,這場動蕩似乎已經結束。悲哀啊!在美國學生鬧事的那段日子裏,我收到他們的來信,說有些班級的學生拒絕使用教學大綱,他們將自己選擇的書帶進教室,那都是一些他們覺得與生活密切相關的書。學生們情緒高漲,時而言詞激烈、憤怒、激動,吵吵嚷嚷的弄得不可開交。當然,這場風波的齣現是有教師參與的,他們同情學生,站在學生一邊與校方對抗,並隨時準備承擔後果。這些教師知道,他們所教的那一套是糟糕的,乏味的。這一點值得慶幸:即便學生自己失去瞭熱情,還會有人齣來否定錯誤的東西。
還有一個國傢也齣現瞭類似情況……
三四十年前,有位批評傢將他認為在文學史上值得一提的作傢和詩人列齣瞭一份名單,並將其他人一概刪除。他還寫瞭一篇長文來為自己的名單辯護,這份名單很快成瞭爭論的焦點。不計其數的文章紛紛齣籠,這樣那樣的學派聞風而動,有的錶示支持,有的錶示反對。許多年以後,這場爭論仍在繼續……沒有人知道這場鬧劇是悲哀還是荒謬……怪不得總有那麼些玄之又玄、高深莫測的批評著作,立論幾經轉手,討論著小說、戲劇的創作。在世界各地的大學裏,寫這類書的人已形成一個階層:這是國際化的一個現象,文學批評占據著學術之巔。這些人的生命就在批評或批評的批評中度過。他們認為自己的工作比創作更重要。一個學文學的學生,花在閱讀此種批評和批評的批評上的時間,很可能比花在閱讀詩歌、小說、傳記、故事上的時間還多。很多人認為這種現象是很正常的,並不悲哀,並不荒謬……
怪不得我能在什麼地方讀到這樣一篇評論《安東尼和剋婁帕特拉》的文章,那是一個希望得到優秀等級的男生寫的:文章充滿新意、激情和真情,那是真正的外國文學教學所期盼的。這篇文章卻被老師退瞭迴去,評語是:我無法給這篇文章打分,你沒有引用權威的觀點。很少有教師認為這個評語很悲哀,很荒謬……
怪不得那些自以為受過良好教育,覺得自己比沒有讀過書的人更高貴、更優雅的人,準會來到某位作傢麵前,祝賀他或她在什麼地方獲得瞭好評。但他不會考慮是否有必要讀一讀那本書,或者想一想他們感興趣的是否隻是成功……
怪不得描寫某個主題的書(比方說白日做夢吧)一旦齣版,即刻就有許多大學、協會、電視節目寫信給作者,邀請他去談談白日做夢。至於這本書的閱讀,那是他們最後纔想到的。這種現象被認為很正常,一點也不荒謬……
怪不得有這麼一位男子或女子,批評傢或評論傢,他所學本來有限,對某位作傢的作品更是知之甚少,但他就敢以屈尊俯就的姿態去評論那位已經寫齣十五部書,具有二十或三十年寫作經驗的作傢。他還擺齣十分厭煩的樣子,或者說他所考慮的隻是他的學術業績。他還指導那位作傢,告訴他接下去寫什麼,怎麼寫。沒有人覺得這很荒唐,那位年輕的批評傢或評論傢,當然更不會覺得荒唐,因為他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當作傢的恩人,如何將曆史上受過庇護的作傢一一記錄在案,從莎士比亞開始,一直到今天。
怪不得一位考古學教授寫到北美某個部落如何掌握植物學、醫學、心理學知識時會說:“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還沒有自己的書麵語言……”沒有人覺得他的話很荒謬。
怪不得在雪萊誕辰一百周年時,三位具有相同教育背景、來自相同類型大學的年輕人,會在同一周時間裏分彆在三種不同的學術刊物上發錶論文,異口同聲地為雪萊說瞭幾句蒼白無力的好話,然後便大事譴責,好像他們提到他的名字,已經給瞭他很大的麵子。似乎沒有人想過,這種現象的齣現隻能錶明我們的文學係統齣瞭嚴重的問題。
最後……迴頭再說這部小說,對於作者來說,真是受益匪淺。舉一個例子吧:這部書寫齣後過瞭十年,我還能一周內收到三封來信,分彆來自三位有知識、有教養、有熱情的人。真難為他們費心勞神給我寫信。一位好像來自約翰內斯堡,一位來自舊金山,還有一位來自布達佩斯。這邊我坐在倫敦,一封封地看。與平常那些來信一樣,少不瞭一些感激作者的話,說我寫齣的東西給瞭他們激勵、啓迪,甚至義憤,雲雲。但其中一封信全談性戰爭,說男人對女人如何無情,女人對男人如何無情。一封長長的來信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因為她(並非永遠是“她”)在書中所看到的除瞭性戰爭沒有其他內容。
第二封來信談的是政治,作者也許是一位像我一樣的前“赤色分子”,他或她寫瞭好幾頁,除瞭政治彆的什麼也沒提。
第三封信的作者不知是男是女,他在書中所看到的是精神病的主題。他的觀點在過去還算新鮮,但現在則是拾人牙慧瞭。
但這都是在說同一本書啊。
這種現象很自然使人想到這樣一些問題:作為讀者究竟在書中看到瞭什麼?為什麼有的人隻看到這一麵,而另一麵卻視而不見?作為作傢,他已把話說得那麼清楚,讀者的理解卻那麼韆差萬彆,這事你說怪不怪?
從這裏想齣去,我們可以得齣一個新的結論,那就是:作為作傢,如果他認為讀者能像他自己那樣認識他的作品,能按他所理解的那樣理解小說的構思與旨趣,那他的錯覺就不僅僅屬於天真,還意味著他不懂得一個十分重要的道理:隻有當一本書的構思、形態和意圖不被人所理解時,它纔顯得有生命力和影響力,具有再生效應,從而引發思考與探索。構思、形態和意圖一旦被認清,其中的奧秘也就不復存在瞭。
一本書內在的生命就是它的形式和形態,當讀者能像作傢自己那樣一目瞭然地認識它的形式和形態時,也許這時就該丟開它,因為這本書的生命已經結束,讀者應該看看彆的書瞭。

多麗絲·萊辛
一九七一年六月

用戶評價

評分

好評

評分

可以

評分

  《中國的曆史》強調不能將中國曆史演變理解為以中原為中心的單一發展過程,不能以戰國後正式成型的“中華概念”看待以後的中國史。過去的中華史觀隻是著眼於中原一方的區域曆史,然而中國的曆史不僅僅是農耕文明社會的曆史,而是內外文化以及生活方式衝突交融的曆史。

評分

  《企鵝經典:聖殿》描繪瞭一幅南方社會的敗壞場景,堪稱福剋納揭露和抨擊美國南方醜惡現實的最有力的作品。

評分

  “當他看見我在這裏時,也許會走開的,”安娜興緻很高,但顯得有點兒放肆。摩莉銳利地看瞭她一眼,說:“哦,這是為什麼?”

評分

很厚,但很吸引

評分

暗示你空間的那施耐德很多事健康和福剋斯的很快樂撒開發垃圾發電機薩剋減肥拉屎瞭看見瞭卡薩健康瞭減肥快來撒減肥的開始垃圾婦科是垃圾費看瞭的撒盡快付款瞭電視劇啊付款瞭電視劇看垃圾費快樂的是健康路附近的聲卡飛機快樂的撒嬌快瘋瞭叫撒快樂房價肯定死垃圾費剋魯斯肯定撒減肥刻錄機的時刻瞭福建快樂的是減肥快樂的健康瞭發動機是卡拉減肥快樂的叫撒快樂減肥的刷卡繳費快樂的撒嬌罰款垃圾筐肯定撒快樂飛機快樂是大傢分開的糧食局罰款的書法傢開始的鬍椒粉客戶端撒即可恢復健康和放大健康哈佛的盡快恢復的健康撒謊健康大廈附近看大神快解放和健康大會看見方大姐是快樂減肥快來撒交罰款的撒嬌減肥薩剋拉大傢是會計師的考慮進富士康 看電視就很快樂的薩剋來減肥的開始垃圾費快樂的撒嬌風口浪尖的薩剋拉飛機的開始垃圾費快遞費健康路附近的快樂飛看來是極度瘋狂快樂的時間啊開房間的快樂撒健康瞭福建快來撒交罰款瞭的撒加罰款瞭聖誕節啊看來福建師大瘋狂拉升的交罰款瞭電視劇付款瞭電視劇肯定是李建安費快樂的時間啊開發瞭倒計時卡來房間瞭肯定撒減肥快樂的時刻附近的時刻垃圾地方開始瞭進阿飛快樂的撒嬌付款瞭的撒快樂是大傢分開瞭的撒減肥瞭開始的交路口附近的薩剋拉飛機快樂的撒嬌飛快的時間啊快樂飛機的酸辣粉健康的拉薩放假快樂的薩菲剋魯斯的減肥快樂講的是快樂減肥瞭受打擊瞭罰款的數據庫拉飛機瞭肯定撒健康路附近的斯科拉房價肯定死垃圾費快樂的時間啊開瞭房快樂的撒嬌快樂飛機的聲卡瞭減肥肯定是啦減肥的卡拉是減肥快來撒的減肥瞭凱撒的減肥瞭空間是打開附件快樂的是甲方可魯大師

評分

很好

評分

不錯,都有密封,最主要是滿減給力,不含糊。

本站所有內容均為互聯網搜尋引擎提供的公開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儲任何數據與內容,任何內容與數據均與本站無關,如有需要請聯繫相關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於百度google,bing,sogou

© 2025 windowsfront.com All Rights Reserved. 靜流書站 版權所有